東風老實不知道自己一早就被殷毓識破，從一開始殷毓被殺手步步緊逼，到如今他自己被步步緊逼，想必想破了頭都想不到是殷毓給他下的套。

他自以為能瞞得過所有人，卻沒意識到自己一開始便露了餡。

甄劍退到桌子旁，而後身子有些發軟的坐下去，他沒忍住，仔細瞧了瞧在自己眼前沉默的青年——

模樣俊秀，哪怕蒼白着臉，也仍是一副不好欺負的模樣，是個狠心的主。

但他沒想到殷毓對自己也都那麼的狠心。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東風？”甄劍沒忍住問道。

殷毓聞言擡了擡眸，可能是手回了溫，他動了動交纏在一起的十指，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但由于剛清醒，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卡了痰，他清清嗓子，整個人就又活了過來，整張臉容光煥發，有了色彩。

像是那杯茶水裡，兌了什麼甄劍不知道的靈丹妙藥。

甄劍： “你從一開始就是裝的？”

殷毓： “什麼？”

甄劍頓了頓：“從頭到尾。甚至在山上的那一晚，都是演的嗎。”

殷毓想起來了，腦海中率先浮現的不是那些疼痛，竟然是許久未曾見過的星空，和手上有些燙人的灼熱。

“是。”殷毓又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看起來沒有異常。

“所有？”

“……”殷毓點頭：“所有。”

甄劍卻忽然低頭笑了兩聲。

殷毓不解：“……為什麼笑。”

甄劍擡眼看他：“笑你傻。”

殷毓看着他：“……”

甄劍便說：“你把所有人都趕走，包括東風，現在是要把我也趕走嗎？”

“……”

啊。

殷毓才突然反應過來，現在他的身邊隻剩下了甄劍一人。

他這樣堂而皇之的趕人确實有些不妥。

都怪情緒的突然席卷，讓他一瞬間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該用何種态度去面對這個男人。

“這才反應過來？”甄劍又笑了：“剛剛不是還氣悶我沒拉住東風，而對我發脾氣嗎。”

“我沒有。”殷毓道。

他五指不自覺攏起身旁的被褥，目光閃爍，竟又道：“我沒有想趕你走。”

那就是真的在氣悶他沒能拉住東風。

甄劍心下了然，這大少爺還真是少爺的沒邊兒，連心思都得他變着花樣的猜。

殷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幹咳兩聲，轉移話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在裝的？”

甄劍睨他一眼：“你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嗎。”

殷毓不知道為什麼，甄劍就是很容易惹得他情緒大開大合。就好像是專門遇見他然後來克他的似的。

可這個人卻又偏偏總是在救他，無時無刻。

殷毓沒好氣瞪他一眼：“會不會好好說話。”

甄劍便再度笑起來，他突然起身走到殷毓跟前，在殷毓仰頭略微茫然的神情中，伸手揉了揉殷毓的腦袋。

他低聲問道：“需不需要我把東風找回來，這樣你是不是會更高興一點。”

殷毓不喜歡旁人的觸碰，更何況是會讓他心上一緊的甄劍，他瞪大眼伸手去捶甄劍，卻在對方的話語中頓住。

殷毓顧不上甄劍在他腦袋上下其手，僵着收回手，悶悶問道：“我有那麼明顯嗎，況且我同他從小到大的情分，就算傷心難過，也是人之常情。”

“嗯，我知道。”甄劍将殷毓腦袋上翹起來的呆毛捋順，蹲下來仰頭看着他逐漸泛紅的眼睛：“那你會後悔嗎，如果不把他找回來。”

“……不後悔。”殷毓低聲道，嗓音卻堅定不移：“那不是我選的路，是他自己選的。他總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他不希望我死，一如我不願他死一樣。”

“好。”甄劍握住殷毓垂在腿上的雙手，自然而然的攥到手裡，用指腹揉着他的虎穴，他嗓音低沉溫柔，充滿了安穩的氣息：“隻要你不會後悔，那就一切都聽你的。”

“……”

殷毓任由東風再度對他的手揉搓來揉搓去，卻沉默着不再言語。

“怎麼了，”甄劍察覺到殷毓的沉默，擡眸詢問：“怎麼不說話？”

“……既然你知道我一直在騙你，那為什麼還不離開我。”殷毓忽然開口，看似随意，手背的筋卻緊張的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