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出她名字的下一秒,陸行則就看見雲霜月笑了。
她剛剛親手啟動爆破符的時候臉上都沒什麼表情,這時的嘴角卻翹這麼高。
雲霜月伸手拽了拽陸行則的衣袖,情緒難得有這麼大的起伏。
她想讓他看看自己一步步親手解決的老宅。
嗯……
陸行則一瞬間就意識到,此刻他是她的共犯。
因為隻有重生的陸行則知道雲霜月從不言說的痛苦,隻有重生的他有資格欣賞和分享雲霜月這一刻的輕松。
換做任何人都不行,就算當年剛遇到雲霜月的陸行則本人來了,也不行。
祠堂的雕像被烈火推翻,鎏金燭台點燃了百本家規祖訓。煙霧中飛旋的灰燼被風送向遠方,好像也借着這場大火逃離了禮教枷鎖。
火光中世界仿佛都在燃燒,但陸行則進入了靜音的瞬間。
所有爆裂聲消失,唯見雲霜月用靈力在空中寫了兩個簡體字“自由”,用溫柔的目光看向他輕聲道:“——是你教我寫的第一個現代詞。”
——
山腳下。
曙光初照,街上逐漸有行人開始出現。
與尋常喜歡往鬧市湊的院落不同,整個雲氏高懸在清淮城後方的群山之上。山麓連綿起伏,如同巨龍蜿蜒,将城内的熱鬧阻擋開來,獨留雲氏自己一塊清淨之地。
要想真正踏入雲氏就得先通過專門的禁制,再爬上設于山上的千階石梯才得以窺見這個龐大家族的一角。這樣苛刻的條件擺在那,意思就是主人家不喜生人打擾。所以城中的百姓也識趣,都心照不宣地避開雲氏門口這一帶。
按理說此刻老宅的山腳下也該和往常一樣冷清,但此刻卻時不時響起吵吵嚷嚷的人聲。
“欸,左邢你說陸哥到底幹嘛去了,怎麼還不回來?”火曼兒擡頭看了眼天色,然後伸出腳踹了一下蹲在地上的人:“他大半夜上的山,現在天都快亮了。”
說出去的話沒得到回應,火曼兒低頭一看,發現左邢正拿着一個雞腿啃地滿嘴流油,完全不像認真聽她說了什麼的。
頓時感覺頭上青筋暴起。
于是她左右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視線瞄準左邢屁股,冷笑幾下後用力一踹!
“啊——!”
聽起來就痛苦的慘叫聲響起。
“火曼兒你被魔教的人奪舍了嗎!”左邢揉着自己受傷的部位,五官都疼地皺在了一起:“當初就不該答應門主陪你來下山曆練。我現在哪裡是你師兄啊,完全被你當沙包揍!”
“活該。誰讓你不好好聽我說話。”火曼兒用嫌棄的眼神掃視左邢:“天天抱着那堆吃的喝的,都快把自己吃成沙包了!”
“不是,火曼兒你什麼眼神。老子這一堆都是肌肉好嗎。”左邢控訴道。
“誰管你肌肉還是肥肉啊。”她翻了個白眼:“喂,我再問你一遍,你說陸行則為什麼還沒下來?”
“姑奶奶啊,你第一次和他行動,不了解他也正常。”左邢痛苦地捂着屁股,然後把雞腿當成火曼兒咬一口洩憤:“總之,不用擔心陸行則會有啥危險,他心眼多着呢。”
完成窩囊的報複後他吐出雞骨頭,補充一嘴:“萬一到時候真出啥事情了,你隻管自己跑就行。畢竟要是你出啥事了,師兄我才是真小命不保啊!”
他這個師妹今年是第一次離開宗門曆練,作為門主的母親不是很放心,于是就讓正巧要下山曆練的左邢順便帶着她,誰知半路遇上了陸行則,他們就一起行動了。
此前火曼兒從沒有見過陸行則,但這人的名字幾乎在修真界天驕的嘴裡都出現過。
當年百盟大比特允散修參加,本想借機炫耀宗門子弟招攬人才,誰知橫空出世了一個陸行則。當年的他就穿着一身亂七八糟的粗布麻衣前去,身上除了幾個破布袋子就隻有一把劍。
這麼突兀的一個人紮進這群光鮮亮麗的弟子堆中,免不得對他一陣指指點點。
輪到他上場的時候,對面正是一個剛剛嘲笑過他的精英子弟,現場所有人都對這毫無懸念的一局感到興緻缺缺。誰知這人打量了一眼那個弟子,笑着吊兒郎當地對周圍人說:“就這點實力嗎?要不大家一起上吧。”
話音剛落,數百天驕的護體罡氣在劍意裡簌簌剝落,丹田深處道鐘轟鳴——劍鋒未至,道心已崩。
三尺秋水未出鞘,寒芒已碎百人劍。
寂靜之中他舉起手裡的破劍,将劍尖對準對面,伴随着一道隐隐約約的龍吟灌入劍中。
劍骨铮鳴聲裡,日月無光。
随着光芒淡去,那名精英弟子徑直癱坐在擂台上,眼神顫抖着看向落到自己旁邊的劍痕,冷汗直流。
經此一戰後,陸行則聲名大噪。
不過在見到陸行則本人時,火曼兒還是沒能把面前這個整體笑眯眯一看就很無害的小白臉和那個天才劍修聯系到一起。
加之陸行則後面一直在趕路來清淮城,路上除了把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釘住,就再也沒見他出過劍了。
所以火曼兒對左邢讓她不要擔心陸行則的話感到懷疑。
于是她轉過身,朝一個白發人走去。
此人眉心一道紅痕,風姿清越。
火曼兒見到姬蕪珩第一眼,就對左邢說“他一看就比你靠譜。”
隻是剛一走近,就見那男人眉頭緊鎖,聲音凝重。
“不對,門口的禁制消失了。”
姬蕪珩看向眼前高聳的大門,它由上等天權金髓劍木的制成,傳聞這種木頭由天雷轟擊九九八十一下而不朽,修仙界大多數用這種木頭來煉劍,如同雲氏一樣财大氣粗用它來當門的還是第一次見。
而現在這種材料上被設下的大型禁制更是稀罕,一時間想要迅速破解極為困難。
他們一行人剛來到這的時候,隻有陸行則一人被允許通過,其餘人想要進去就仿佛被一堵透明的牆擋着,寸步難行。
但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