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中天,城市裡靜悄悄地,人們都在睡眠之時,月灘城的機場也靜靜地迎來了一隻巨物的降臨。天黑得很快,兩個小時的航程其實并不長,雖然阮茵曼不困,但她就是要把眼罩給戴上,一直等到空姐播報的時候才假裝睡醒一樣把它掀開。
回頭看看,彗星降臨都是五月份的事了,後來等待怪誕樹長成……等它開花結果,收集怪誕豆,再後來遇上那麼多事故……哎呀,原來都過去這麼久了。橫跨了春天和夏天,回過神來,居然已經是秋天了。
“唉……”阮茵曼忍不住歎氣。要下機了,她從座位邊上踮起腳,取下放置在行李架上的那個小巧的提箱,這可是她們此行最重要的東西。下機後就要去取行李,阮茵曼的行李沒離開過月灘城,陪文淑去取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有些困。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呆呆地盯着來往的人群,眼神放空。在文淑輕聲對她說“走吧”的時候,阮茵曼才緩慢挪動身體,開啟了兩人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對話。
“感覺有點随意了……”
“……什麼随意了?”
本來就有點冷,出了大門,一股強勁的冷風撲面而來。阮茵曼被吹得渾身哆嗦,她緊緊地抱住自己,上下牙止不住地打顫。她看見文淑扯了扯胸口的衣領頂着風往前走,不願服輸,也緊緊跟了上去。
“就是……這個名字啊,感覺好奇怪啊!”她沖着她的背後大喊。文淑叫了一輛出租車,哪怕已經是深夜了,機場門口的出租也依然很多。車裡會暖和一點,文淑搓了搓自己冰涼的手,念了一個酒店名,然後才轉過來對她說:“設計版權不是在你哪兒嗎?你想怎麼叫它都可以啊。”
“……快别提了。”登機前,得知胡粥還沒有離開異常調查局,阮茵曼想着,怎麼也該去給胡老師說一聲吧?雖然這一切還需要時間接受,但不管怎麼說,加入異調局,尋找怪誕豆這件事是自己堅持的。都到這一步了,不管胡粥會說什麼,她也得繼續走下去。
不過,胡老師倒沒有再勸她的意思,就是蘇舟二人都在場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像阮茵曼以為的那麼激動。胡粥還吊着一隻手呢,他當時被李環千守着坐在一個醫療室裡做檢查,阮茵曼過來後他一下子從座位上蹿起來,走過來先是詢問他們有沒有對她做什麼?檢查她有沒有被脅迫之類的。然後他就開始問機器的設計版權,外殼與芯片的所屬權都在哪兒。
阮茵曼到底年輕,年輕人沒吃過虧,在自己擅長的地方都比較大方。在胡粥為她争論版權問題的時候,她拉不下臉,站在一旁不出聲,雖然心裡有點難堪,但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好,也不會去阻止。
除了芯片的所屬,異調局那邊好像并沒有對這個用來探測其他怪誕豆的儀器生出什麼“必争”的想法。這樣想來,阮茵曼就更有點尴尬,她不想給人留下一種小氣的印象。為了展現自己的大方,她把儀器的命名權交給了對面的權威人士——杜子妍。
可是杜子妍是個不會取名的人。她香煙一點,雙手一搖一晃,撇嘴想了想:“既然是為了尋找其他怪誕豆制作而成的,那就叫尋豆儀吧。”
“尋豆儀……?”其實阮茵曼并不滿意,“……你想好了?”
“就這個吧,挺好的。”舟帆在旁邊附和。他們好像并不在乎某個東西的叫法,就像他們不在乎人的外貌與着裝一樣,隻考慮實用性。就這樣,阮茵曼不情不願地在儀器的标簽上寫下了“尋豆儀”這三個字。隻是她心裡慢慢地有點後悔,後悔的感情積累起來,就是後來在飛機上裝睡的時候,也都時不時地在想:“是不是讓蘇局長來取名比較好呢?”
“好聽的名字也不好取啊……以後想到好的了,還可以再改嘛。”
“……也是啊。”回到現實,想起胡粥當時也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就隻有自己一個人在糾結……想到這兒,阮茵曼又細細看了一遍身旁這位姑娘的側臉——如果當時文淑在場的話,會想辦法為這個東西取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嗎?
“就在這兒停車好了,我們走吧。”
“嗯。”
說起來,文淑的聲音不大,但總是清晰地能讓人聽得很清楚呢。
下車的地方和酒店大門還隔着一段距離,夜深了,阮茵曼沒想那麼多,街道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箱子的滾輪與地面摩擦着“骨碌碌”地響。回聲遊蕩在空曠的街道中央,像某種擾民的樂器。走到終點,那是一個外形很普通的酒店,隻是外圍的牆上帶着點歐式的設計,一段距離一段距離地杵着一些暖色調的燈光。
阮茵曼也隔着半米跟在文淑的側後方。她被夜晚的寒冷凍地不想說話,隻是僵硬地走着。忽然,文淑停下,她身體一驚,一個踉跄地把自己吓了一跳。
“怎麼了?”阮茵曼緊張地四處張望,沒有人啊……不如說,就是因為一個人也沒有,才顯得這地方更可怕了。酒店大廳裡還是亮着的,保安亭裡的叔叔背對着她們,沒注意到這邊。阮茵曼側身去看,因為站在她的左邊,所以她并不能看見文淑現在的表情,隻是察覺到她低着頭,好像心情很低落的樣子。
“你……你怎麼了?”阮茵曼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肩,文淑擡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夜風,歎出一口氣。
“前天我們來這邊的時候,住的也是這個酒店。”
“是嗎?那你怎麼還帶着一個行李箱,是沒料到還會回來嗎?”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文淑頓了頓,“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
阮茵曼倒奇怪了,她不知道嗎:“我叫阮茵曼啊,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可以叫你文淑嗎?”
“當然可以。那個,阮、阮茵曼……”這個名字還挺拗口的,“我們是第八重案組,我是副組長……這件事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