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每到情緒不好的時候,就會去找唐文喝酒,實則是借唐文的場子試探顔言。
唐文雖然叫“文”,人長得也文氣,卻偏偏不喜歡舞文弄墨,喜愛籠絡各類武打高手,還專門開了一家地下賭拳場。
托沈昀的福,顔言去過。剛來沈昀身邊的時候,沈昀有意試探他,便讓唐文在場子裡安排了一個高手。
“你要是能赢了他,這個就是你的。”沈昀當時笑着對那位拳手說,将一張支票壓到了酒杯下面。
唐文好整以暇地看向沈昀身後的顔言,好心道:“這位可是常勝王,來了就沒怎麼輸過。”
“要是怕了,就回去。”沈昀沒回頭。
顔言沒說話,打量了那拳手一眼。
拳手人高馬大,看了看顔言纖瘦的樣子,對金主的盛情邀請來者不拒:“昀少有什麼要求嗎?”
這是黑話,黑拳打起來沒規則,但是人是傷是死總要給個說法。
“還是個粗中有細的。”顔言面無表情地想。
沈昀招了招手,拳手俯身靠了過去。
“拿出你的真本事,”沈昀點了點支票上的數字,“别打死就行。”
兩天後沈昀回到園子,顔言臉上的淤血和傷痕還沒完全褪下去,沈昀也不避諱,将人一路帶到了沈桓面前。
沈昀冷眼旁觀,顔言倒是泰然自若,沈昀心裡那幾份厭煩便愈發淡了。
聊過正事,沈桓有意無意地問:“臉上這是怎麼了?”周以方也看了過來。
顔言隻說:“和道上的人切磋了一二,不小心挂了相。”
沈桓打斷了他:“昀兒,你說。”
沈昀回身看了一眼:“讓他和唐文的人打了場拳,傷得不重,已經上過藥了。”
沈桓放下了茶盞:“唐文手下有拳師這事我知道,養了有好幾年了。”
意料之中,沈昀點了點頭,又聽沈桓說道:“隻是你把人傷在臉上,還四處帶着走,這就有點為難人了。”
沈昀挑了挑眉:“您既然把他派給我,用一用又怎麼了?我手下總不能是一群吃軟飯的廢材。”
沈桓差點被氣笑了:“人是讓你這麼用的?周以方去拿藥,過來我再看看。”
顔言走到了沈桓面前,蹲下了身,沈桓用指腹細緻地沾了藥膏,細細塗上了顔言的臉。
沈昀呷了一口茶,不由懷念起了前兩天在唐文場子裡的酒。
顔言脫了衣服,站上台子,燈光在他勻稱的身軀上泛起一層冷白的光澤。全場嘩然。
“待會兒傷着了你可别心疼。”唐文喝了口酒。
“我有什麼心疼的?”沈昀哂笑了一聲。
“是那位的人?”唐文心思轉了三轉,開了口。
沈昀沒說話,朝皺眉看過來的拳手點了點頭。
拳手展開了試探性進攻。他力量大,顔言簡單接了一下,便輕靈地躲過了他的拳頭。
氣息穩反應快,這人是個格鬥高手,幾輪試探後拳手便下了論斷,随即打起精神,拿出全力,進攻如潮水般洶湧連貫。
顔言像是風暴中的海鷗,在風浪間隙艱難地盤桓,很快臉和手臂就被拳風掃得發麻,額頭上也沁出了汗水。一個躲閃稍微慢了一點,顔言就挨了一拳。他側了側頭,吐出了一口血沫子。
“我看算了吧,”唐文搖了搖頭,決定勸一勸,“要是真的傷了,你怎麼跟那位交代?”
沈昀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一眼,顔言與他四目相對,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他要想留在沈昀身邊,非過了這一關不可。
沈昀勾唇一笑:“再等。”
顔言計算着時間,腳下放慢了一點,對方果然抓住機會、一記直拳沖了上來,顔言側身用肩膀硬扛,在巨大的沖力下連退五六步,直接來到了護欄邊上,重拳接踵而至。
對方經驗豐富,拳頭不停,将高強度的壓制進行到底。
顔言像一片蕭瑟的落葉,卻始終沒有飄落。場上鴉雀無聲,隻有拳頭擊打到肌肉上的悶聲,像暴雨砸向玻璃。顔言很快挂了彩。
二十多秒過去了,唐文皺了皺眉,準備叫停,該給的面子也給了,沈先生的人他可得罪不起。沈昀按住了他的手:“再等等。”
拳手也皺眉,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重拳下撐這麼久,酸脹感已悄悄爬上了他的手臂,出拳的質量難免下降。
“糟糕。”再次出拳後他心裡一驚。果然下一秒他眼前一空,腳下一滑,後腦便傳來風聲。他僅僅來得及護住頭,就被巨大的爆發力砸向了地面。
擊打的部位十分刁鑽,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直接暈了過去。
“操。”唐文既震驚又驚豔,情不自禁地罵出了聲。
顔言在台上踉跄地站了起來,抹了一把鼻眼間的血,在全場的山呼海嘯中看向沈昀。
“有意思,”沈昀鎮定自若地抿了一口杯子裡的液體,感受烈焰一路向下灼燒,感慨了一句,“我還以為是清茶呢,原來是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