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話一出,一時竟無人敢動宗聞,皆不知其言之真假,宗聞笑道:“魏王若是不信,大可使人去試,貴府上的桐油要是沾了火,燒起來有多麼厲害。”
魏王臉上喜怒難辨,片刻之後,他開口道:“都退下。”領頭的侍衛長比了個手勢,衆兵士都退出了書房。魏王看他一眼:“原來謝家的事不是你。”
宗聞不客氣地問道:“此事是否與你有關?”
魏王問他:“怎麼突然說起桐油的氣味?”
宗聞道:“是我剛才嗅出來的,桐油裡摻了别的東西。你府上的這股味道……和我去謝家時聞到的一模一樣。”
宗聞敢單槍匹馬地進節度使府,定然留了後手,這也符合他平日裡行事的風格,膽大而細心。以魏王對宗聞的了解,既然說一炷香之後有人來放火,此事便一定會發生。
魏王想通此節,便問:“你我不如換個地方說話?隴西庫銀不豐,還望承安侯手下留情,給孤一處容身之所。”
宗聞聽出他話中的服軟之意,魏王之前有扣押他的意圖,如今見落了下風,能屈能伸,當真是手腕柔韌,魏王見宗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建議道:“一人一騎,就去城外看看,如何?”
“我覺得在這裡不錯。”宗聞見魏王的案頭放有檀香,便順手取了一根,折去一小半,然後将檀香點燃後插|進了香爐裡,“時辰到了,我自然會離開,不讓魏王有半分為難。”
魏王見他這般,不知為何,他覺得宗聞不僅僅是點燃了一根香,更像是燒起了一張催命符。他很想上前掐了那根檀香,比起之前,穆怿的語氣也變得更誠懇了些:“兵符的事,是孤錯怪了承安侯,隻是軍令已下,斷無收回的道理,這令行禁止的道理,承安侯比孤更明白。”
宗聞道:“魏王言下之意,謝家府兵并入西大營,看來是勢在必行了。”
魏王笑道:“若是你找來一個謝家人來接管,孤絕無二話。孤擔心你名不正言不順,外人恐有非議。西大營則不同,是由陛下親自下旨組建。孤收編這批府兵,也是為了隴西防衛,若是兵力不足,一旦突厥來犯,該如何應對?”
宗聞從容道:“若是魏王擔心突厥生事,你我皆為陛下效力,突厥來犯,河西府也定當引兵相助魏王,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魏王沉聲道:“孤以為,不如何。”話音剛落,魏王便出手了,直接握住了宗聞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前一帶,穆怿隻覺脖子一涼,一把短刃已經貼上了他的脖子,與此同時,宗聞在他懷中也停滞了動作——因為魏王的手中也握着一柄尖刀,正直挺挺地對準他腰間的要害。
魏王喘着氣,他不顧尖刀近在咫尺,慢慢低下頭,輕吻着宗聞一邊的臉頰:“哪怕你總是和孤作對,孤也喜歡你。那你呢?”
宗聞脊背緊繃,他能感覺到穆怿手中的尖刀正在一路向上,最終停在了自己的左肩處,然後,他耳邊傳來穆怿的低語:“承安侯,對不住了。”
——錐心劇痛。利刃貫穿肩胛,那一瞬間傳來的疼痛,差點讓宗聞差點就丢下了手中的刀,宗聞咬緊牙,穩住身形直取魏王的脖頸,到底負傷在身,受傷的左手失去了往日的速度和力道,這一擊被魏王輕松躲過,隻劃破了他胸前的王袍。
魏王用指腹一揩,他胸口的這處刀傷,被指尖一抹流出的竟是黑血,可見宗聞在匕首上是淬了毒的。魏王繼續道:“你常用的毒隻有那兩種,是奈何不了孤的。倒是你,現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