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能和“問題”這兩個字沾邊,問題的本事在于他封閉的内心,那裡住着一顆不允許任何人走進的心髒。
順利交完訂正試卷,俞晚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懷裡抱着書,後背靠在牆壁上,乖乖等着許清頌出來。
視線瞥及他身影的一刹那,脊背猛然停止。
俞晚的目光忍不住往他在的地方瞥,最後欲蓋彌彰的,她望向他左前方的一棵香樟樹。
“給你的。”
她從包裡摸出一瓶純奶,包裝瓶上帶了一層剛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水汽。
許清頌往前走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扭過頭來看着她,恰好是那一霎那,光從他偏頭看過來的角度傾洩而出。
俞晚下意識擡起手,被這耀眼的光閃到睜不開眼睛。
然而她又舍不得閉上眼睛,隻好慢慢眯起來,就這樣仰着頭,吃力地盯着他看。
許清頌輕輕笑了笑,擡起腿,步子輕巧往她身邊移了一步。
他将所有的刺目擋在身後,垂下的身影在牆壁上暈出一道溫色的光,恍惚着,俞晚聽見他說了聲“謝謝”。
手裡的東西蓦然空下來,俞晚反應過來,隻看見他插着口袋慢慢往前走的身影。
一中午的午休時間在兩個人安靜無言的氛圍裡度過。
俞晚中途悄悄躲進廁所隔間打了個電話,當時收拾的倉促,有一些重要證件還在家裡沒有帶回來,她撥打給江慈心,拜托她下午有空寄過來。
江慈心很爽快地答應了,順便問她還有沒有其他需要的,一并寄送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俞晚心裡狠狠咯噔一下。
她張了張嘴,就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恍惚間,俞晚聽見那句熟悉的“媽媽”。
江慈心笑着應了過去,被放遠的電話,逐漸遠離的歡笑聲。
俞晚整顆心都被扔進冰窖,在這時候,她萬分冷靜地說,“不用了。”
“謝謝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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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課的時候,許清頌明顯感覺到自己這位新同桌心情低落了不少。
平時極其喜歡自言自語的人,今天低落的看起來一句話都不想說。
連連走神的思緒,不僅僅是她,台上的化學老師也看得分外明顯。
也許是因為夏日炎炎,潮濕悶熱的空氣,教室裡的同學昏昏欲睡。
終于,在清脆的下課鈴聲裡,化學老師一拍手掌,宣布下節課移步實驗室,做一場醒神的二氧化硫制備實驗。
俞晚從前在的私立中學,不太注意對學生動手能力的培養,學校也不願意浪費錢單獨修一棟實驗室,所以當那些她隻在書上看見的化學器皿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陌生。
化學老師讓他們自由組隊,3-4個人為宜,在規定的時間内各自完成一組化學實驗。
在這樣短的時間内完成一個剛剛學會的化學知識點,無疑是難度巨大的事情,幾乎是老師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那些班級成績翹楚的同學就已經被團團圍住。
甚至連許清頌都受到了青睐。
大家猶豫着、試探着,最終因為滿分利益的角逐向他靠近,俞晚被突然湧上來的人群推了一個踉跄,一個人孤獨站在角落。
她好像又陷入一個尴尬的場景,欲言又止的苦澀就此彌漫在心頭,看着被簇擁在人群裡發光發亮的許清頌,空蕩的落差感更加強烈。
恍惚間,許清頌好像望過來。
俞晚有一種錯覺,似乎他要撥開重重人群朝她走過來。
她心跳立刻錯了一拍,既是不敢置信,也是下意識躲避,她飛快轉過身去,卻不小心撞上從後門進來的梁音美。
梁音美起初沒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拉住她,帶着幾分命令的口吻說,“喂,你要不要和我們一組?”
還沒等俞晚說話,旁邊的女生已經說,“帶她幹嘛啊?”
“剛好三缺一啊,反正這實驗我們早就會做了,難道你想帶孫美雲大出風頭?”
對面的人好似被她說動,梁音美輕嗤一聲,那種熟悉的嬌矜又出現在她臉龐,她目光居高臨下地落下來,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卻讓人聽出了施舍的味道。
“怎麼樣,你來不來?”
剛剛一眼瞥過的心跳加速感還沒有停歇,也許是為了逃避什麼,俞晚腦子一抽,扯着嘴角應了聲“好”。
她跟着梁音美去他們所在的桌子,和許清頌擦肩而過的瞬間,她還是忍不住擡眼看他。
他早已擺脫了紛繁的人群,此刻挽起袖口,修長如玉的手指捏着一支試管,即便是一個人,也是一副輕松閑适的姿态。
在他們有分寸的距離裡,俞晚克制着目光貪戀地看他。
她想,這才是特屬于她的暗戀——
偷偷戀慕,并不靠近。
一場實驗就這樣平淡結束,俞晚擡頭看着窗外夕陽落下,幾乎是那一刻,身邊的所有同學哄鬧着擠出門外。
她擡起腿,慢慢往外走去。
夕陽餘晖下,俞晚看見許清頌形影單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