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許清頌說的話,俞晚會相信。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輕易許下承諾的人,這些話的分量有多重,俞晚心裡都明白。
她笑了笑,輕輕說了句明天見。
俞其英在車上等着她,車裡暖氣開的很足,見俞晚目光還在停留,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問,“是你喜歡的人?”
“……不是。”
“掩飾什麼,臉都紅了。”俞其英笑了笑,“我上學的時候也喜歡這種類型的,白淨又高,長的一副好學生的樣子,他成績也不差吧?”
俞晚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她目光極慢地落在俞其英的身上,忽然很小聲地問她,“然後呢?”
似乎沒想到她會主動問一下,俞其英愣了一下,下意識說,“什麼?“
”哦,你問我們兩啊。“
”沒什麼結果,他天之驕子,成績好家庭好,我當時長的又普通,手裡也沒錢,大冬天的連多餘一件換洗的棉襖都沒有,那時候太自卑,也不敢和他說一句話。“
俞晚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稱之為結局似乎也是有點潦草的,一個連開篇都沒有的故事又怎麼要奢望有結局?
她在腦子裡挖空對俞其英的印象,她是家裡最大的孩子,俞晚幼年時期對俞其英的印象是沉默内斂,在偌大一個家裡不愛說話,存在感也很低,在長輩聚會的除夕夜,她時常會找這位姑姑玩。
後來她長大了,俞其英也長大了,長大以後這位姑姑一下又太有存在感,年過三十不結婚,将家裡長輩氣的不行,好像越長大越叛逆。
隻有俞晚明白,是因為長大讓她有了獨立的話語權,是因為長大,讓她擁有了脫離的權利。
這似乎是每一位女性的必經之路。
俞晚想,她也要快快長大,然後擺脫這些束縛的,令她感到痛苦的親緣。
到了新家,俞其英提前請了家政公司上門保潔,剩下的家具用品她說後面慢慢添。
空下來的時候俞其英捏着她的成績單誇獎:“你這成績不錯啊。”
俞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實都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功勞。
她又想起他,暗戀好像成為一場深入骨髓的雨,不管出現在哪個時空,她都無法忘卻。
俞其英問她:“你想考哪個城市的大學?”
俞晚沒想好這個答案。
俞其英給她幾個參考:“蓮都我在這兒,撫慶你媽在,看你自己選擇,或者别的城市也可以,主要看你想讀什麼專業。”
俞晚還是不知道答案。
她糾結着想了很久,最終在俞其英去廚房做飯的時候給許清頌發了消息。
「你高考志願想好報哪個大學了嗎?」
「慶大,你呢?」
慶大是撫慶最頂尖的大學之一,以許清頌的成績去那裡不是問題。
俞晚心跳砰砰,像是下定某個決心,她回複——
「我也是。」
緊接着,她欲蓋彌彰又發了一句:「但我不一定,我的成績有點危險。」
「可以的。」
「我幫你。」
短短的一句話像是一針強有力的安心劑,俞晚舒了一口氣,開始期待明天他們見面的日子。
*
真正高考來臨的那一天,俞晚比想象中的要平靜很多。
進考場以後,許清頌陪着她一起找考場。
很巧合,他就在她隔壁。
他手裡捏着準考證,指着她桌子上的座位碼笑着說,“你13我14,我們兩個還挺浪漫。”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俞晚心跳錯了一拍,下意識避開他含笑戲谑的唇角。
一定要考上慶大。
這是她全力以赴喜歡一個人,也是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
一定要有一個好結果。
才不辜負他對她的教導,那些由他親自批改過的錯題,都會變成她走向他的一條路。
考試結束的鈴聲叮咛作響,俞晚輕輕放下筆,目光慢慢定格在窗外。
每個考場收卷子的速度不一,俞晚出來的時候教室裡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離開,她沒多想,轉頭去了一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天色昏黃,正是太陽墜入地平線之際。
這一年忙着趕路的日子頗多,很少有停下來欣賞這座校園的時候,也正是因為停下來,俞晚發現這棵長在教學樓前的大葉子樹格外郁郁蔥蔥,陽光從枝桠的縫隙裡洩露。
她隻光顧着偷看站在樹下的許清頌,還很少認真觀察這個本體。
存了欣賞的心思,俞晚走的比一般出來的學生要慢許多,等她走到校門口,大部分考生都已經離場。
還有幾位和父母依依不舍的,一家人看起來很是溫馨。
她笑了笑,放慢的步伐,就是為了故意避開這樣的場景。
今天是她的高考日,一個在人生中勉勉強強也算得上重要的大日子,家裡卻無一人關心她。
江慈心倒是罕見更新了一條朋友圈,通紅發亮的結婚證,今天她終于和第二位愛人領證。
一整年的搓磨,俞晚以為自己的一顆心早已麻木,卻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刺目的幸福心裡仍然難過的想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