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
他騎的又快又猛,單車腳蹬在柏油路上踩出一聲又一聲嘎吱轉動的輪圈聲,用勁的好像他們滿目蒼夷的人生。
隻有兩個人互相依偎着,才能有些許溫暖。
俞晚舔了下唇,假借風的推力,不經意靠了幾次他後背。
今夜月色皎潔,蟬鳴如歌。
她卻隻敢捏住他揚起的小小衣角。
*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俞晚心髒突突直跳,在心裡回想着俞其英的值班表。
幸好,今天家裡沒人。
她長長松了口氣,因為沒被發現而感到慶幸。
卻沒想到,一轉頭,看見拎着包正從樓梯上拾級而上的俞其英。
她似乎有點兒意外的樣子:“你沒在你爸那住?”
“嗯。”俞晚飛快地點了下頭,“那兒沒我房間了。”
畢竟是第一次對着長輩撒謊,她心裡怵得慌,隻想趕緊溜走。
沒想到俞其英叫住她,用一種知道一切的目光看着她問,“你找你爸要錢了?”
“他剛剛打電話問我了。”
俞其英一邊換鞋一邊說:“我是一名醫生,本職工作很忙,實話說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管你的私人生活,你很快也要十八歲,是個成年人了,我更加不會管束你。”
“但我還是希望你保護好自己。”
俞其英頓了下,從包裡掏出個什麼東西,遞過來,用一種很平常的語氣說,“準确來說,我希望每個女孩都能保護好自己。”
俞晚不明所以。
她目光望向俞其英手裡的東西,正方形的包裝,放在掌心一小盒,看清楚上面字的時候,俞晚一下瞪大眼睛。
她想說些什麼,又被這東西完全驚駭到,結巴着說不出來話。
高中時被生物老師一句話寥寥帶過的生理學知識居然在此刻生動展現在面前,俞晚震驚無比,趕緊擺着手,渾身上下每個動作都在用一種無比堅定的姿态否認,她和許清頌根本就不是這種關系。
他們的關系根本就沒有到這種程度!
俞其英說:“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你們就在街轉角的奶茶店,樓下停的那輛自行車是他的吧?”
“他一直等到你上樓的燈光亮了才離開。”
俞其英問:“你是喜歡他嗎?”
俞晚頭忽然低了下去,沉默在空氣裡無聲的蔓延,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答案,也從來沒有和類似姑姑這類角色的親戚推心置腹過。
俞其英看着她這樣,忽然嗤笑一聲。
用着恰好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比我當年還不如,連承認都不敢承認。”
也許是受了這句話的刺激。
也許是壓抑的情感已經快要澎湃。
俞晚忽然擡着頭說了句:“是,我喜歡他。”
她喜歡許清頌,喜歡這個出現在她生命裡,有點兒少年的懶散與意氣,牽着她跑過一個個淚意雨季,發誓要讓她赢的人。
俞其英又問:“那他喜歡你嗎?”
這個問題俞晚真的無法給出答案。
少年的眼眸像一首讀不懂的英文情詩,蒙着倫敦蒙蒙的霧,似乎天生對所有人冷淡,也不讓所有人走進。
俞晚一直不覺得自己是特殊的。
她于許清頌,大概猶如泥濘裡,和他一同掙紮的俘虜。
他選擇她,也許是因為,沒有選擇。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俞晚用着很輕的聲音說,“但我隻是喜歡他,隻是希望他百般皆如意,萬事皆順遂。”
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他怎樣都好。
然後,在萬分之一的渴求裡,隐秘的渴求同樣的喜歡。
“姑姑,從來沒有人這麼義無反顧的為我反抗。”
俞晚扯了下唇角,因為想到許清頌湧入的無數畫面,雖然是痛苦的回憶,但因為摻雜他的身影,一切又似乎變得甜蜜起來。
她說:“從小到大,我被爸爸打過的巴掌不計其數,隻有那一次,有人像從天而降一樣擋在我面前。”
“我一向主張女性自由。”俞其英攤開手,“自然也包括戀愛自由,如果他真像你描述的那樣好,我自然不會阻攔你們戀愛。”
接下來的時間,俞晚和俞其英有了第一次面對面的深刻談話。
她第一次和别人說對許清頌的情感,這是對任何人都沒有的時刻,這份對她而言,最隐秘的情感,被一個無比神聖的夜晚袒露給了俞其英。
俞其英也安靜聆聽着,她始終就好像一個旁聽愛情故事的第三者,而非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家長姿态。
她思考了一會,慢慢開口,“我可以贊助他上大學的學費,不過畢業之後的五年内,他要還給我。”
“我隻無償資助女孩讀書。”俞其英強調道,這是她的原則。
俞晚這才知道,原來俞其英一直做着資助貧困山區女童的工作。
這個靠自力更生從重男輕女家庭裡走出來的女人,走進社會後,以自己的星光反哺黑暗。
她忽然對某些東西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俞晚眼睛亮了起來:“希望我以後也能像你一樣,做這麼有意義的事情。”
俞其英笑眯眯地打趣:“當務之急,還是先和你的小男朋友彙報這個雙宿雙飛的好消息吧。”
俞晚被她的打趣蓦然紅了臉。
她迫不及待跑回卧室,握着手機貼近耳邊的時候,隻有心跳快要躍出胸膛的鼓聲。
電話接通以後,她要對許清頌說——
我們真的要有一個遠大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