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失敗母親的女兒，湯瑤的成長過程完全沒有感受過家庭溫暖。别說父母，外公外婆也并不怎麼歡迎她們，就算逢年過節時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聚在一起，她總是那個可以不聲不響看一晚上電視的局外人。

對她來說，比恐怖片還要可怕就是這種家庭聚會了。

湯瑤坐如針氈，夢回初中那個動不動就讓自己站到外面去的班主任開班會。直到李君誠發現了她的極度不自然，再三追問之後才又解釋了一通，說除了嫂子之外都沒有那麼熟，請這些人完全因為他們都送了很多大方的禮物，這隻是禮尚往來的一部分而已。再說直白點，給自己慶生隻是他們籠絡感情的一個借口而已。

結果她還是緊張，色香味俱全的例菜一道道端到面前，最多也就吃兩口。

李君誠不是沒有考慮過，他知道她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而且事先也說過，她那時也大言不慚的說不要緊，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就成了這樣。他沒有猶豫太久，轉到另一邊跟嫂子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果然，女孩一臉如蒙大赦，火速起身跟了出去。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湯瑤出了門重重喘了一口氣，身子誇張地佝偻下去，語氣倒也還好，隻是随意一說，“媽呀，吓得我都喘不過來氣。”

他癟癟嘴，高檔建築裡特有的高亮頂光打在他的頭頂，眼下竟然有一片睫毛的陰影：“對不起。我就是覺得這家店挺好吃，想讓你也嘗嘗。”

她不以為意，還反過來安慰他：“嗐，我就是有點怕長輩。一開始你說，我以為是你其他圈子的朋友呢。不過沒事，沒人cue我就很滿足了！”

李君誠沒接話，隻是從兜裡摸出一個車鑰匙沖她搖了搖：“走，帶你吃别的去。”沒給她猶豫的機會，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别想那麼多，我過生日我最大，誰都得聽我的。”

“……我恨你。”湯瑤酸溜溜的說，“沒開玩笑！”

說出去悲慘得都很難讓人相信，她是偶然參加同學的生日宴會才知道原來人們每年都會慶祝自己降生的日子。好消息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媽媽不愛自己了，所以也沒有特别傷心。再後來，在網絡上交了很多朋友，漸漸的有人注意起她的存在，即便隻是簡單的祝福，對她來說也很不錯了。

“那你憤怒地想想要吃什麼，狠狠宰我。”

“不知道。”湯瑤興緻缺缺。她真覺得胖子不合适穿這麼粉嫩的顔色和完全不考慮大胸版型的裙子，下電梯的時候她隻盯着自己的小皮鞋看，“随便吧。”

“你怎麼了？”李君誠并不懂女孩的心思，但是他知道湯瑤沒胃口肯定就是不開心。

“沒什麼。”她癟癟嘴，語氣淡淡。

“好吧。”李君誠沒有強求，手指勾着鑰匙，轉得叮當響。在地下車庫帶着她來到一輛保馳捷……附近的摩托車前停下了，“走！我們到處轉轉呗。”

他确實是蓄謀已久，因為車上準備了兩個頭盔。

湯瑤摸了摸自己卷了四十分鐘還噴了發膠定型的蓬松卷發，内心很掙紮。

但是吧……這個頭盔有貓耳朵诶。

她當然記得這個車，就是很久之前他給自己發過的那輛。在鏡頭裡平平無奇，親眼見到竟然覺得非常酷。好奇地摸摸車頭，用手指頭戳了戳坐墊，感受很新奇：“有點理解你為什麼喜歡了。”頓了頓，“那個電影我後來也去看了。”

“天若有情？怎麼樣，帥吧！那個同款車我也搞到了，不過不舍得開，純收藏。但是這個也很帥吧~”李君誠拿起粉色的頭盔遞給她，一臉期待，“GO？”

湯瑤費勁地爬到後座，對着他的背手足無措，最後各用兩根手指頭揪着他的衣服：“行不行啊，這個不會出事吧？我很怕死的。”

“啊？”李君誠按了一下，推開風鏡，露出被壓住的短短的劉海稍和一雙好看的眼睛，“說啥？大點聲。”

湯瑤照葫蘆畫瓢去摸頭盔，結果半天沒不知道怎麼把鏡面弄開，隻能提高嗓門：“我說！！我沒買保險！！！”

李君誠這回聽清了：“沒！事！”

話音剛落，他就發動了車子，伴随着嗡嗡的轟鳴，加速沖了出去。湯瑤被毫無征兆的慣性帶得往後仰，巨大的求生本能讓她立刻往前狠狠抱住了前面的人。她還驚魂未定，手另一隻手摳住了，風把聲音送了過來：“這才對嘛。”

湯瑤又害怕又生氣，習慣性就要掐，結果手指刮過他緊繃的腰，一點多餘的贅肉都沒有，這下更生氣了，用指甲往肉裡鑽着掐了兩下。李君誠這才吃痛哎喲叫了聲。她這才惡狠狠又抓住了：“你不要臉你！”

罵完愣了一下，手放開了半秒，迫于危機意識不得再次環住了。她的臉在頭盔裡急速升溫，怎麼能吃豆腐的是自己，被占便宜的也是自己，“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李君誠！”

他聽見了，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抓着她的手，摸了摸。

……

不對。好像哪裡不對。

湯瑤的死腦子總算轉過來了——特地約在這種特殊的日子見面，也不是專門為了吃飯，那應該是要說别的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吧？

他、他不會是要表白吧？！

一旦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今天的奇怪安排和展開也就合理了起來。

湯瑤的心開始狂跳，腦袋也有點暈。相處了這麼久，想要正式發展也很合理。隻是在這個浮躁快餐的時代裡，這麼老實的走流程實在很少見。就算不是在酒吧裡某個洗手間裡熱吻，也應該是手機裡發篇小組文，這…這見面也太、太正式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裡，直到手又被抓了好會兒才回過神。

“到市區了，不好再開了。走吧，前面是蘇州河。”李君誠說了又哼笑，“你不熱呀？”

湯瑤取下頭盔，整張臉都紅得像熟透了。她心虛不想看他，隻是憑感覺整理頭發。他幫忙，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下：“沒有亂。”

“哦。”她努力把那個第六感壓下去，盡量表現得正常，“嗯……我們這樣出來，還用回去嗎？”

“不用啊。”

“哦。”

“……你，你來過這邊沒。”李君誠找的話題也很僵硬。

“沒有。”白渡橋上燈火輝煌，行人們來來往往，湯瑤茫然的看着繁華的夜景，“基地太遠了，也就吃飯的時候來市區，不過都是在商場裡。”

“這樣。你是不是不喜歡逛街？”他又問，“我以為女孩子更喜歡買東西。”

“那得有錢！大哥！”湯瑤翻了個白眼，“要不是英雄聯盟給我口飯吃，去名創優品我都得攢倆月，我在老家的時候唯一娛樂就是去黑網吧上網。而且…而且實體店的衣服什麼的，也都不合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