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空氣之中,燭火欲将熄滅。
林燼野望着宋守節那一雙附着血絲的眼,他每一次眨眼與肌肉的抖動都記錄在林燼野眼中。
她審視着宋守節的瞳孔,口吻肅穆道:“究竟何處?”
宋守節嘴唇顫抖着呼吸逐漸起伏着:“蘭…州。”
遽然,林燼野嘴角勾起将一枚有倒刺的釘子按進他骨頭處,隻聽一聲慘烈的叫聲:“啊……”
林燼野眸中厭惡與唾棄愈發濃烈:“蘭州?你是想指桑罵槐指向涼州衛吧!百裡一族鎮守涼州是世代将門,豈容爾等玷污?”
宋守節大口喘息着伏在地上:“我…絕無虛言。”
阿垚一腳給他踹翻在地:“宋大人,是想說涼州衛監守自盜,勢力深入中原腹地?證據呢!”
“林大人…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怎會有證據?”宋守節吐出一顆牙齒,他被折磨到崩潰時竟然肆無忌憚笑了出來。
林燼野看向阿垚:“繼續審,若是死不改口便用盡酷刑。”
她走向一旁淨手,宋守節忽而笑道:“林大人…你走錯了一步棋。”
林燼野微頓挑眉看向他,宋守節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笑聲猖狂:“裴氏父子…隻怕兇多吉少啊。你…無從考證!”
她身體一僵,瞳孔微縮,邁步快速走出诏獄内。
正巧碰上迎面而來滿臉焦急的阿竹:“老大,按察使司送來八百裡加急傳書,刑獄之中的裴家父子以及護衛全都死了…裴氏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果然!
林燼野攥緊拳頭阖上眼:“棋差一招,他們身後之人隻怕是位高權重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将證據全部清理幹淨。”
阿竹抿唇道:“如今怎麼辦?”
“隻能從宋守節的口中撬出點蛛絲馬迹了,”林燼野聽着外間打更人的聲音方才意識到已然酉時,“替我再去審一審。”
待換了一身幹淨的月白色劍袖雲紋服後方騎馬朝着醉仙樓而去。
京都城中天下一樓便是醉仙樓,莫不說其中出了多少豪情萬丈的詩仙,那醉仙釀便是名滿天下。
但這是她頭一遭來,将馬扔給小二後方見到樓下等候的商陸道:“您可來了,若是再不來王爺便說要去親自請林大人了。”
林燼野被商陸引着上樓後,商陸坐守在門口,她一推開天字一号房的雅間,便見三人已然來齊笑道:“林大人還真是貴人事忙,再不來隻怕這菜都要涼了。”
她笑着接過葉舒遞來的酒,坐在紀翎身旁空位,仰頭飲下道:“是我來遲讓諸位久等,便自罰三杯請罪!”
“就算林大人海量,可這天下第一的醉仙釀豈是如此牛飲的?”紀翎支着下巴眼中閃過狡黠舉杯道,“方才第一杯酒就當是賠罪了,這第二杯酒便是當做諸位同朝為官有緣相識一場,今朝在此齊聚。”
衆人将酒高舉後飲下,沁人心脾的酒釀劃過唇齒并未有灼燒喉舌的感覺而是唇齒留香淡淡的醉意。
“這第三杯酒…”紀翎頓了頓望向林燼野道,“便由林大人想個由頭吧。”
林燼野一愣,看到紀翎傳來的眼神後方抿了抿唇舉起酒樽望向正襟危坐的百裡與放浪灑脫的葉舒。
她卻不知怎的忽而生出幾分近鄉情怯:“這第三杯酒,便是…敬再相逢。”
倏然,葉舒面色微沉他酒樽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百裡唇角微動仰頭将酒盡數喝下:“敬再相逢!”
葉舒愣了許久,斟滿酒後他顫動着唇眸光的抖動不知是那燭火搖曳還是那淚光浸潤:“敬…再相逢。”
葉舒其實心中幾番動搖都猜測過林燼野會不會就是周錦也,可那場大火之中的兩具屍體以及屍體身上懸挂的配飾都不斷向他證明小郡主死了。
就算再像,但誰敢相信人會死而複生?
更何況,她的容貌已然褪去幼時的稚嫩與可愛,若說像大抵也是牽強的。
葉舒凝視着林燼野道:“這些年你住在何處?”
“紫竹别院。”
“甯義侯?”葉舒不可置信道,“我年年都會去看望阿羨舅舅,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林燼野垂下眸子:“師父是為了保護我,況且我的事還是越少的人知曉越好吧。”
“你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紀翎輕咳一聲:“葉三,重逢便應當把酒言歡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不依不饒的問。”
“是啊葉三,”百裡用肩膀撞向葉舒爽朗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再相逢便是幸事!”
葉舒輕笑着斟酒舉杯賠罪道:“是,林大人…哦不,小也來敬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好,”林燼野舉杯笑意盎然看向衆人,“必有後福!”
葉舒生的不如紀翎面如冠玉也不似百裡般正氣而是一股渾然天成的肆意灑脫,他眉眼裡凝聚着星星道:“七日後,七月初四歡迎諸位莅臨承平侯府來參加葉某的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