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扔出的回旋镖如今正中眉心,陳雲霞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他隻記得後來翟時從挪威離開的時候都沒有告訴他一聲。
“翟弛,聽說你弟弟要結婚了?”同事拍了拍翟弛的肩膀,語氣裡帶着幾分八卦的熱絡。
翟弛正對着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聽到這話,整個人僵住了。
“你說什麼?”翟弛緩緩轉過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同事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尴尬,“不是吧,你不知道?圈子裡都傳開了,說是下個月的婚禮,女方家境還挺不錯呢。”
翟弛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周圍人的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機械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沖了出去,留下同事在原地一臉茫然。
翟弛來到翟時父母家,敲響了門。
聶萍打開門,看到是他,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很快又換上了禮貌性的微笑,“阿弛啊,快進來。”
“阿姨,阿時要結婚了,是真的嗎?”翟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洩露了他的情緒。
聶萍歎了口氣,招呼他坐下:“是啊,都定下來了。這陣子忙婚禮籌備,阿時也累壞了。”
“阿時說會自己告訴你,他沒說嗎?”
翟弛僵坐在沙發邊緣,喉結上下滾動,好半天才艱澀開口:“沒有,可能阿時給忘了吧。”
話說這麼說,但翟弛心裡明白,翟時是故意沒有告訴他。
聶萍看着翟弛,欲言又止,“你和阿時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阿姨,我和阿時……沒什麼大矛盾,可能就是随着時間,彼此的生活軌迹漸漸不一樣了。”他垂下頭,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雙手上,試圖用這種方式掩蓋眼底翻湧的情緒。
聶萍微微皺眉,眼中滿是擔憂:“可阿時以前什麼事都跟你講,這次這麼大的事,居然瞞着你……”
她輕輕搖了搖頭,起身給翟弛倒了杯茶,茶杯與茶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略顯壓抑的氛圍中,格外刺耳。
“阿弛,你要是知道什麼,可别瞞着阿姨。”聶萍重新坐下,目光緊緊盯着翟弛,“這孩子自從雪崩後,就變得心事重重,對家裡也越來越疏離,我和他爸都擔心得很。”
翟弛接過茶杯,熱氣撲面而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将兩人之間的糾葛深埋心底。
“阿姨,真沒什麼。阿時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許他覺得結婚這件事,更想按自己的節奏來。”翟弛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可那笑容在臉上顯得無比僵硬。
聶萍顯然并不滿意這個回答,她輕抿嘴唇,思索片刻後說道:“阿弛,婚禮就在下個月,你無論如何都要來。我讓阿時給你發請柬,你們倆好好聊聊,把矛盾解開。”
“好……”
離開翟家翟弛長歎了口氣,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和翟時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甘心翟時和别的女人結婚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甘心。
可他能做些什麼呢?難道要他去告訴翟紹文和聶萍,說我喜歡你們兒子,我要和他在一起。
一向冷靜自持的翟弛在酒吧喝的爛醉,重金屬音樂如洶湧的潮水,沖擊着他的耳膜。他找了個昏暗的角落坐下,點了一整瓶威士忌,對着瓶口猛灌起來。
好友阿凱接到翟弛的電話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翟弛雙眼通紅,頭發淩亂,面前的酒杯已經擺滿了一桌。
“兄弟,到底怎麼了?”阿凱在他身旁坐下,關切地問道。
翟弛仰頭又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順着喉嚨流下,燒得他心口發痛,“阿凱,阿時要結婚了,可他居然一直瞞着我。”
阿凱眉頭緊皺,拍了拍翟弛的肩膀,“就因為這事兒?不至于把自己搞成這樣吧。”
翟弛苦笑着搖頭,酒意上湧,讓他失去了平日的理智與克制,“你不懂……我喜歡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了。”
阿凱愣在原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震驚到了。
酒吧裡,樂隊奏響了一首節奏激烈的歌曲,人群在舞池中瘋狂舞動,可翟弛和阿凱這一角,卻仿佛被世界遺忘。
“你喜歡翟時?”阿凱努力消化着翟弛剛剛的話,翟時不是他弟弟嗎?他怎麼會喜歡上自己的弟弟呢?
“對,我喜歡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阿凱一時語塞,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酒杯邊緣,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翟時他……”
阿凱找不到合适的話去勸翟弛,“他畢竟是你弟弟……”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翟弛突然激動地反駁道。
“我知道你們沒血緣關系,可在旁人眼裡,這事太難以接受了。”阿凱緩了緩神,聲音盡量放得輕柔,“你倆從小一起長大,社會的目光、家人的看法,這壓力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翟弛像是被抽去了力氣,重重地靠在沙發上,雙眼盯着天花闆,那裡晃動着迷離的光影,就像他此刻混亂不堪的思緒。
“所以我他媽才這麼痛苦!”翟弛突然提高音量,引得附近幾桌人側目。他立刻壓低聲音,“我不能接受他和别人結婚,但我又有什麼資格阻止?”
阿凱歎了口氣,他拍了拍翟弛的肩膀,“其實你也明白我說的這些不是嗎?不然你就不會在這裡糾結,而是直接搶婚了。”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考慮的肯定不比我少。”
翟弛喉嚨滾動,幹澀地苦笑一聲:“分寸?要是真有分寸,我就不會陷到這個地步。”
“我連見他都要絞盡腦汁,又怎麼敢去搶婚?”翟弛的聲音帶着一絲悲涼,“他躲我就像躲瘟疫一樣,我又怎麼能把他拉回身邊?”
阿凱微微皺眉,目光在翟弛臉上停留片刻,“兄弟,我就問你一句,能放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