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鵬是來領劇本的吧。這位就是岑俞吧,幸會幸會,我叫姜梓,和瞿同一樣負責現場調度,以後還要相處很久,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姜梓剃了一個圓寸,嘴邊有一圈淡淡的胡茬。他常年健身,哪怕入了秋,岑俞和胡國鵬都換上了薄毛衣和外套,姜梓依舊是一身短袖短褲。他全身散發着上個世紀的質樸和利落,岑俞透過他想起很多書,想起黃包車夫,想起宋凡平,想起父母愛情裡的江德福。
姜梓側身從桌上翻出一份劇本遞給岑俞,看着岑俞和胡國鵬走遠的背影,暗暗沉了沉眼睛。
岑俞覺得背後有一束莫名的冷氣,轉過頭卻隻看到器材室緊閉的門。
“國鵬,你覺不覺得這個姜梓怪怪的?”
胡國鵬意味深長地看了岑俞一眼,“各為其主罷了。往後,這組裡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還得靠岑大俠自己去一一領教了。願我們智勇雙全的小魚哥早日習得降龍十八掌,蕩盡天下不平事哦?”
“哦什麼哦,臭機車。一統江湖的事先不急,這個點有醒着的化妝老師嗎?”岑俞看了一眼手表,心中開始有點焦躁。
“走,去找小雪。”
胡國鵬口中的小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西大計算機大三在讀,但是沒事就喜歡紮在片場裡給群演們當專屬妝娘,她手藝不錯,最近還迷上了做假發,群演們的造型經她的手總會更精神一些。
岑俞換好了松松垮垮的戲服,不知多少人穿過衣服,戲齡比岑俞還要長,積年累月積攢的汗味,煙味被潮濕的黴氣混在一起,散發着奇異的味道。小雪給岑俞噴了幾噴火鍋除味劑草草處理了一下,給岑俞套上發網開始上妝。粉底輕輕按在岑俞的臉上,他隻配合地擡着頭,眼睛向下瞟,坐在片場的開工箱上對着台詞本小聲讀記。
胡國鵬和他并排坐,塞着耳機聽搖滾紅與黑。今天要拍的這場是圍園劫後,岑俞看到周淮兩個字被鉛字印刷出來,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拂過。何潤的戲份并不多,這場戲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人群裡的背景闆,大段的台詞和博弈都在三公主章明、幼帝章懷甯和太後徐蓉身上。岑俞的手指蜷曲小幅度地敲擊着台詞本,在心裡默戲。
“…Quelle époque! Où l'on voit sur le même rang: nobles, bourgeois, populace ……(…現在是什麼世道!貴族,資産階級和賤民能平起平坐……)”
“胡國鵬!你耳機漏音!”岑俞低着嗓子,臉上的愠怒像隻粉色的吃人怪物,要将胡國鵬的耳朵咬一口。
胡國鵬一臉抱歉雙手合十沖岑俞拜了拜,笑着把手機音量又調低了一些。
“你這破手機都用好幾年了吧,等哥們賺錢了,第一件事就是給你把破手機換了。”
“那我就提前謝謝岑老闆了。”
岑俞沖胡國鵬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什麼,胡國鵬沖他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向後看。
程鹿一手拿台詞本擋着光,另一隻手抓着對講機,從遠處走過來。棕色風衣的飄帶随着她身體的律動上下翻飛,她将頭發利落地梳成一個馬尾,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身邊圍着烏泱泱一群人,有些面熟,有些面生。岑俞眯着眼睛,認出了之前那個執行導演,他看着比之前更胖了,頭發也稀疏了不少,唯一不變的是他微垂的腦袋和微微縮起來的腰背。
程鹿眼睛掃過岑俞,并沒有停留,從執行導演手上接過喇叭。
“開工了,都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