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究竟意欲何為。”
黑檀木的令牌挂在指間,明紅的穗子無風自晃。梅弦月靜靜注視着那枚令牌,注視着其上那鮮紅張揚的字迹。
那雙濃黑色的眸子濃稠黏膩,黑檀木的令牌幾乎要融化其中,唯有血紅的字迹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意欲何為?”
明豔的唇勾起,梅弦月垂下眼簾,任由那雙眸子被黑色的陰影籠罩。
“我又不是他,該如何知道呢。”
長塵與長雲齊齊緘默。
他們不再探索許行鏡的‘陰謀’,梅弦月也不再開口,隻将令牌遞到長雲的手中。
“與那塊一起收好。”
……
風沙卷着低吼,繞過青綠柳縧。不知不覺間,紅日也攀上了天空的最高點。
“咚——”
随着沉悶的鐘聲響徹軍營,注視着書頁的雙眸輕輕擡起。原本還在演武場上的士兵齊刷刷地向一個方向奔去。
——火頭營。
“将軍,聽說你帶人回來了?”
吵鬧的火頭營中,一個嘻嘻哈哈的聲音自許行鏡的身後響起。李雲倦端着飯碗,繞到許行鏡的對面坐下,支着下巴問:“何悲說那人可美了,真有那麼美嗎?”
正在扒飯的許行鏡頓了頓,擡眼看向李雲倦:“羨慕?”
李雲倦:“?”
他被問的愣了愣,随即繼續笑道:“不敢不敢,将軍的人,我怎麼敢觊觎。”
許行鏡了然地點點頭:“羨慕。”
李雲倦:“……”
李雲倦默默閉上了嘴。而許行鏡點來一個親衛,命他去将幾種飯菜裝好送到某個營帳,随後又看向李雲倦:“不用羨慕,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李雲倦:“???”
這話的意味實在詭異,炸的李雲倦有些茫然:“将軍,什麼叫……‘不是您一個人的’?”
許行鏡一臉正直地微笑:“你也有份,所以不用羨慕。”
李雲倦:“……?”
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而待李雲倦目送許行鏡端碗離去後,終是沒遏制住,低聲反問自己:“你什麼時候和将軍喜歡同一個人了?”
……
同一時刻。
面容平平無奇,好似下一秒就會融入人群消失不見的親衛拎着飯盒,來到了梅弦月的營帳外。
“梅公子。”
親衛揚聲喚道:“将軍命我為您送些吃食。”
特意拔高的聲音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正在翻閱古籍的梅弦月頓了頓,擡眸看向長塵。
已出鞘的長刃再度收回鞘中,長塵微微颔首,走向透着人影的門簾。
大手撩起門簾,長塵居高臨下,看着門外的親衛。
親衛生了副老實巴交的摸樣。
在看清鼻梁上橫了道疤的長塵時,他顯然愣了愣。随即又揚起一個足夠老實的笑容:“哦,你是梅公子的侍從吧。”
長塵冷冷應了一聲。
親衛将手中的飯盒向前遞了遞:“這是将軍給梅公子的飯食,你拿進去吧。”
長塵垂眼瞧了瞧那個飯盒,終是面無表情地開口:“多謝,替我家二公子謝過你們将軍。”
親衛臉上的笑容真實了三分:“好。”
長塵拎着飯盒回到了營帳。
長雲與他對視一眼,當即接過飯盒,将其帶到了桌案上一一擺開。
“二公子,請讓屬下先試試毒。”
說罷,長雲自袖口抽出銀針,插入了飯菜之中。
梅弦月:“……”
他們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已在腦中演練了無數遍,梅弦月幾乎沒有打斷的餘地。
而見長塵與長雲一臉凝重地注視着銀針,梅弦月默了半晌,将手中古籍翻了一頁,又輕聲開口:“我既已是他的謀士,應當不至于……”
“二公子千金之軀,若是發生什麼意外,屬下萬死難逃其咎。”
長雲與長塵異口同聲,生生将梅弦月還未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眼睫輕顫了顫,梅弦月低歎一口氣,卻終不再言語。
畢竟是關心。
“沒毒。”
約莫過了半刻鐘。
長雲抽出銀針,面不改色地看向梅弦月:“二公子,可以用餐了。”
修長的指尖劃過書頁,聞言,早已垂下眼的梅弦月隻輕輕應了一聲:“我已知曉,放那裡吧。”
許是脾胃虛弱的緣故,梅弦月對進食的熱情一向不大。若是無人提醒,他能幾日粒米不進,隻靠冷水充饑。
長雲與長塵清楚梅弦月的習慣,更清楚他家二公子曾把自己餓到昏迷的‘豐功偉績’。二人再度對視一眼,終是連哄帶騙、連拉帶拽地将梅弦月按到了桌案旁。
桌案上,飯菜被一一擺好,倒也算豐盛。而将飯碗取出後,長雲略頓了頓,他拿起壓在飯碗下的信封,端詳片刻後将其遞給了梅弦月。
“二公子,這是飯盒中的。”
梅弦月擡眼看來,便見一帶着碗痕的信被遞到了他面前。靜靜注視着其上龍飛鳳舞的‘弦月親啟’,梅弦月擡手接過。
拆開信封,一張透着墨迹的紙張被取出。梅弦月将其展開,便見潇灑不羁的字迹躍于紙上。
那是許行鏡給他的信。
信中所言并非什麼要緊事,隻是說軍中火頭營做飯較糙,他可能用不慣,所以許行鏡已在着手準備給他和其他謀士開小竈。并告知他,要他在今夜戌時暫不安寝,說有事會尋他。
一目十行地看過後,梅弦月平靜地将信按折痕再度折好,收回了信封。
“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