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祈祉也想跟着湊個熱鬧,跟着小九學了這麼多天,她已經能夠熟練的用刻刀雕刻各式各樣的镂花木簪,奈何兩人總不同意,連帶着小九都被鼓動,攔着她動刀,隻說是怕她傷了手。
祈祉沒有堅持,今非昔比,如今多了兩個勞力,她自然可以不必再事事親為,左右不差她刻的這幾個。
……
午後,晴空萬裡,豔陽高照。
四人推着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木雕和木簪的獨輪車進了城。
決定了要做這番生意以後,祈祉進城采買米面的時候就順路去了縣城中攤販們聚集的一條街上打探過消息。此前她進城都是為了尋找活計,所以常去的是城東商鋪雲集的那條街,那裡前來采買的多是官商富戶的丫鬟雜役,街上也有衙役來往巡邏,因而并不允許在街邊設攤擺賣。
這條街卻有所不同,臨街雖然也有鋪戶,但大多是單層的草棚,三面圍牆,一面正對着街面,偶爾路過幾處青磚瓦房,大抵也隻有一兩間,與祈祉此前常去的那些高瓴飛檐、雕梁畫棟的酒樓客棧相比,瞧上去頗為寒酸。
然而正是因此,這裡租鋪子所花費的銀兩也比城東少上許多,同種類的貨物自然就能賣的更便宜些,從而吸引了大量在城中居住的尋常百姓前來買貨。
無論何時到此,整條街上都有絡繹不絕的行人,來來往往,或買或賣,熱鬧非凡。
祈祉幾人推着小車找了個背陰的角落,将車停好,把木簪與木雕一個個向外擺放整齊。
四人誰也沒有過沿街走貨的經驗,不止如此,因着過往身份尊卑的關系,四人甚至連親自出門逛街市的經曆都不怎麼豐富,也就陳雲璃兄妹在京裡時曾上過幾次街,祈祉和小九盡管地位有别,但在幾乎不怎麼出門這件事上的境遇卻出奇的相似。
所以幾人并不知道擺攤賣貨,也有許多門道和講究,純粹是為了乘涼就挑了一個有樹蔭的地方,全然不顧這裡地處街巷深處,根本就沒有幾個行人會從此經過的事實。
縱使偶然有一兩個路過的行人駐足停在攤前,也隻是随便看看,尚未挑選就轉身離開。
等了好一陣都沒有開張,四人原本高昂的興緻漸漸變得消沉。
小九從車架底下取出一張草席鋪到樹下,陳雲珺趕緊招呼祈祉過來。
“小姐,先歇息一會兒。”她拍着席子,仰頭朝祈祉說道。
“嗯。”祈祉回身瞧了一眼,走到草席旁坐了下來。
遲遲沒有生意,祈祉的心情自然也不怎麼好受,她不時的朝着四周張望,觀察附近的攤販們如何做買賣,比照着自己的小攤,在腦海裡不停地謀劃着各種對策。
一一提出,又一一否決。
“小姐,你看那邊。”陳雲珺忽然扯了扯祈祉的衣袖,示意她朝街對面的一棵樹下望去。
祈祉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見樹下端端正正地坐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他身前擺着一方長桌,桌上壓着一摞草紙,紙旁擺着一副筆墨,瞧他不時從身旁的書箱裡向外拿東西的模樣,顯然是剛到此處不久。
“到不知他是做什麼的?”陳雲珺說着,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她站到小車前面,睜大了眼睛朝對面望過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祈祉雖沒有站起來,但心裡顯然也是十分好奇,她想着這人大概不是來賣紙筆的,否則桌上擺的貨物不該隻有這麼幾件。
專心守在攤子邊等着顧客上門的小九和陳雲璃聽到這話,也跟着往對面看了一眼。
四人心下正各自猜測着,就見對面已經有生意上門了。
來人是個衣着樸素的老婦人,她坐到長桌的對面,面朝着年輕書生,小聲與他說了些什麼,那書生就取了紙筆,低頭伏案書寫起來。
祈祉一瞬不瞬地看着街對面,不多時,書生寫好了内容,他提起草紙,吹幹紙上的墨迹,将紙遞給老婦人,後者仔細收好後連連道謝一番,留下幾枚銅闆,心滿意足地起身離開了。
老婦人走後沒過多久,很快又來了一個年輕壯漢,瞧他的打扮,應是在城中做苦力的。
這人過來後往小凳上一坐,随手在桌子上扔了幾個銅闆 ,然後操着大嗓門朝書生喊了幾句,書生點點頭,再次取過紙筆認真書寫起來。
因着他的聲量很高,祈祉他們自然也都聽到了。
陳雲珺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小姐,他們在請那個書生寫家信。”
祈祉雖未表現出來,但心中自然也是頗為驚奇,她從未想到街上竟還有這般的生意,隻需識文斷字,就可以替人代筆書信,賺取薄資,想到之前春桃聽說她曾讀過書後那副震驚的模樣,現在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時候,看到對面又陸續來了兩個請書生代寫的客人。
“生意真好啊。”祈祉有些羨慕又有些心酸地感慨道。
已經回來重新坐到草席上的陳雲珺理解地點了點頭,她附和道:“小姐,要不我們也擺個替人代寫家書的攤子?”
他們四個人中有三個都會寫字,完全可以做這門生意。
祈祉順着她的話語思索起擺攤寫字掙錢是否可行。
忽的,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店家,這支海棠木簪怎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