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一臉爽朗笑意的蔣力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瞧上去同他差不多年紀的魁梧漢子。
祈祉不欲理他,低着頭往回翻賬冊,隻當是沒看到。
趴在桌子上發呆的陳雲珺見有客人進來,正要起身相迎,擡頭卻見是蔣力,倏然又坐了回去,重新趴到桌子上。
這人她自然識得,自從他們開店以來,不過短短十餘日,已經來吃了四五回的飯,每次點好菜後,都要跑到自家殿下面前說些有的沒的,無端地惹人厭煩。若不是她從小九那裡聽說了此人是蔣春桃的兄長,且對殿下也沒什麼惡意,她早就把人打出門去了,哪裡還能留他一次次的登門造次。
蔣力沒這個自覺,他尋了個位子,将同伴安頓好,笑呵呵地走到櫃台前,往案子上放了十幾枚銅闆。
“祈家妹子,今日生意可好?”
祈祉瞄了他一眼:“承蒙關照,還行。”
蔣力撓了撓頭,忽的瞥見自己同伴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和祈祉,忙指着他,朝祈祉道:“這是我在工坊做工時結識的朋友,叫馮祥,他前些日子聽旁人說此地新開了一間食肆,味道極好,便拉着我想要過來嘗嘗,到這一看,正是妹子你新盤下的這間鋪子,你瞧,天下竟有這般巧的事,可是有趣。”
馮祥聽到他這般說,忙跟着站了起來,抱拳朝祈祉拱了拱手。
祈祉雖然不待見蔣力,但也談不上有多讨厭,充其量就是無感罷了,不至于因此牽連到他的朋友,何況對方又先朝她打了招呼,她自然不好再裝作沒看到。
放下賬簿,她擡頭朝馮祥微笑颔首,算是做了個回應。
馮祥原本并不想來,他家就住在城裡,每日上工前,妻子都會給他備好飯食帶着。出來吃飯總歸是要花費的,他在工坊做一天工也掙不了多少,自然不願意亂花。
奈何拗不過蔣力非要帶着他來,隻說是這家店重開後換了新廚子,做的味道不比一些大酒樓差,價錢卻實惠,好說歹說地拉着他來了。
此刻看到店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蔣力又對着她一臉傻笑的模樣,馮祥哪裡還不明白。自己這朋友八成是看上人家,拿着請他吃飯當借口,在這大獻殷勤,讨人家小姑娘的歡心。
他應和道:“蔣兄說的是,勞煩店家了。”
祈祉點點頭,朝陳雲珺看了一眼:“去後廚看看。”
蔣力的聲音很大,倒是省了叫人去傳菜的功夫。
陳雲珺起身去了後廚,不多時,端着兩大碗湯面走了出來。
蔣力上前幾步接了過來,道了聲謝,轉身放到桌上,然後順勢坐下,和馮祥一道低着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此時并非飯時,店裡除了這二人,也沒有其他食客登門,沒了蔣力的大嗓門,食肆裡重新恢複安靜。
然而這甯靜還沒有堅持片刻,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驚叫,吓了幾人一跳。
剛享受了短暫清靜的祈祉仰頭望了望房頂,一時倍感心累。
誰能想到在縣城裡開一家小面館,每日遇見的煩心事,比她昔日在京中臨朝聽政還要耗費心神。
她朝陳雲璃的方向看去:“雲璃,去看看怎麼回事。”
陳雲璃沉默地點點頭,放下手裡的木機關,起身出了門。
未過多久,他從外面回來道:“回小姐,上次在街上收錢的那夥人又來了,正在離咱們不遠的一間胭脂鋪子裡鬧事。”
祈祉眯了眯眼,淡淡道:“嗯,你去店外盯着點,若是有事,及時來報。”
“是。”
等陳雲璃再次離開,一直豎着耳朵偷聽兩人談話的蔣力趕緊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面,起來走到祈祉面前,把胸脯拍的砰砰作響,快意道:“祈家妹子,莫擔心,有我在這裡守着,我看誰敢造次。”
祈祉沒理他,倒是陳雲珺聽到這話,上前幾步,繞到他的身側,嬉笑道:“蔣大哥可知曉那領頭的是何人。”
蔣力轉過身,搖了搖頭:“不知,左右不過是些潑皮無賴,有何可懼。”
陳雲珺見他這般說,捂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蔣力被她笑的有些嘀咕,粗聲道:“你這妹子,笑什麼。”
陳雲珺是何等眼界,作為長公主府暗衛,她那日一眼就看出錢虎的手下中有幾人身上帶着功夫,可不是尋常的小混混,雖隻是粗通拳腳,卻也比眼前這連長刀短劍都沒碰過的村野農戶要強上許多。蔣力哪裡是人家的對手,還敢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有何可懼,若當真遇上了,怕不是一個回合就要被人打翻在地。
隻是這話她自然不能當着蔣力的面說出來,便隻好捂着嘴偷笑。
蔣力見她當着祈祉的面一直笑,卻又說不清為何,一時有些惱了,他回身朝祈祉道:“妹子你稍待,我去去便回。”
言罷,他快步出了食肆,站在門外辨認了一番方位後,朝陳雲璃之前所說的那間鋪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唉,你去哪兒?”
陳雲珺沒想到蔣力這般不經說,頓時有些慌張,就他這樣的尋常人,貿然沖上去不是上趕着去挨揍麼。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