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不想面對一個在氣急敗壞的時候還能保持語法正确的人,這種人甚至可以造出無數個邏輯上無懈可擊的長難句。
當然這些話罵得很髒,斯克内爾以為馬修早已經不擅長使用母語,看來并非如此。
“我不會再見你了,兒子,如果你非要當一個死玻璃。”
“科林,這是上帝的詛咒,隻要你回來和我一起祈禱。”
挂斷馬修和朱麗恩的電話,斯克内爾靠着牆又點燃一支煙,深深讓焦油侵入肺中,尼古丁多少讓他的心情平複了點。
“我竟然出櫃了,當着斯克内爾家所有人的面,過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了。”
“唯一慶幸的一點是我再也不會回到東區,現在看搬離那裡真是一個好選擇。”
“可惜萊德沒機會聽我複演現場,如他所願,我告訴所有人我是什麼。”
“他來倫敦參加尼基的婚禮後再沒回過他的莊園,他現在在哪裡呢?”
斯克内爾想到自己仍不知萊德所蹤,幾乎已經笃定萊德來倫敦是因為那位奧德裡奇先生,未察覺到時呼吸就好像緩慢停止,皮膚包裹的血液變涼,眼前的家具全都在抽離。
“嘶!”煙灰落在手背上讓他的意識回攏。
這時電話的急促鈴聲響起,恐怕又是朱麗恩打來勸他忏悔。
“我說了我不會回家的。”
“是我,康妮。”
“啊!我以為又是他們……算了,沒什麼。”
康妮也許知道他們是指斯克内爾夫婦,并沒有多加追問,隻是說起她自己的來意:
“我很抱歉,科林,關于那時的事。”
如果要排比,幾年前的困境是斯克内爾最不願提及的事之首。
“康妮,那都過去了。”
那幾年好像所有不幸的事都找上了斯克内爾家,而關于康妮,從成為康妮·埃利奧特再到重新叫回康妮·斯克内爾,除了科林知道一些情況,康妮從沒對家裡的成員說過這其中的故事,身處糟糕的婚姻讓她自顧不暇。
“作為警察,我最不該失去判斷力,但我卻沒做出讓埃利奧特離開的判斷。”康妮直接承認,“我甚至僥幸有你在我就不用去分心家裡的事。”
“真的嗎?我第一次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斯克内爾有些意外,但他并不想糾結,“事情都在變好不是嗎?”
“科林,如果那天的事沒有發生,你會退學。”康妮并不懷疑。
“嗯,我會。”斯克内爾肯定道。
沒錯,他會退學,去找一份能兼顧家人的工作。
念頭一旦出現就時時刻刻壓在腦海裡,直到緊繃的弦終于斷裂。
在某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子拿到一張退學申請表,斯克内爾完全忘記那是幾月幾号,他并不想記得那麼清。
那天他頭一次沒有節制地灌醉自己,直到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醉漢。
借着酒勁他幹了很荒謬的事:跌跌撞撞去找了克雷格一家,告訴他們要退學的決定,讓克雷格給他一個學刷漆手藝的機會。
克雷格高高挑起眉看家門口難得一見的酒鬼,他嗤笑一聲,“那很好啊科林,明天和我去切爾西區,前副市長的新屋子可等着我去裝修呢!”
“克雷格,你很高興……辛迪她還好嗎?”
斯克内爾沒能進到克雷格的屋子裡,貝拉站在玄關,她不會讓一個醉鬼進家裡吓到生病的辛蒂娅。
之後克雷格叫了車要送他回家,但是半道上斯克内爾起意讓司機改了路線,他要去找康妮,她和埃利奧特結婚後就搬到了西區。
斯克内爾本以為康妮隻是因為忙碌而無法顧及朱利恩和小孩們,畢竟姐姐有她的生活,而他自己早是個成年人了,足以肩負起責任。
但等他突然出現在埃利奧特家門口時,正撞見埃利奧特對康妮使用暴力——斯克内爾直直沖了上去和埃利奧特扭打在一起!
最後是康妮在斯克内爾更失态之前把他攔了下來,埃利奧特瞅準機會落荒而逃。
事實上康妮作為訓練有素強壯的警察,把斯克内爾這樣大個頭的男人撂倒也并非難事,但她卻對埃利奧特一再忍讓。
斯克内爾本就醉極的大腦在氣憤過後頭疼欲裂,康妮仍堅持那是她自己的事,她會有決定,隻是要再等等。
這些話讓他氣急敗壞,大吵着告訴康妮卡羅爾被欺負和查理被關起來的事,而他決定退學,他會照顧好斯克内爾家的家人!
康妮見他這樣借着酒意發瘋,慣常嚴肅的臉也因生氣變紅,直到使用了些小招式讓斯克内爾冷靜下來。
“我知道了,科林,還請你不要退學,我處理好和埃利奧特的事後就會回家。”
這時斯克内爾混沌的大腦才有一點清醒,“對不起,姐姐,我并不是想以此要挾你回來,那不應該是你的責任。”
總之,自那之後,斯克内爾很少喝醉,在家人面前失控的醜态讓他感到厭煩,人們應該有自控力,無法控制的頭腦令他害怕。
……
這通來自康妮姐姐的電話更多是為了生日聚會上舊事重提的争吵,但結束之前她果然試探問斯克内爾關于他性取向的事。
沒錯,這是真的。斯克内爾再次給出肯定的答複。
康妮沒作評價,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隻勸告斯克内爾無論如何都不要喪失自己的判斷力。
是關于什麼的判斷力呢?如果按警察的立場來說,她恐怕是在指不要危害社會安全和居民健康。
斯克内爾發散聯想,自己這類人可是傳播疫病高危分子,況且距離把他們從精神疾病清單上剝除也沒多少年。
“在馬修眼裡,我必須得被關在精神病院治療。”斯克内爾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