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時正式開始,家裡所有鐘表的指針都需要手動往前撥一個小時,每到這時候,斯克内爾就會有種自己平白得了一個小時的錯覺。
他的生日在一年年底,十二月三十一日,時間回轉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在冗長冬日裡得到一點點延長,至少不用倉促就落入下一個年歲。
周日,倫敦的街頭比平時多了更多人和“鬼”。
萬聖夜就像冬日序曲般到來,盡管這是個美式節日,在英國都沒有算進公共假期,但誰能拒絕有個理由和鬼魂喝上一杯呢?
古老的倫敦塔旁,一高一低兩個年輕人沿着泰晤士河岸走,他們靠得很近。
“我在裡面感覺到毛骨悚然。”高大的黑發人小聲嘟囔道,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堅強些斯克内爾”紅發的年輕人安撫拍拍他身旁人的後背,“我們接下來還要去找傑克。”
斯克内爾看着萊德拿出那張宣傳單——在開膛手傑克找到你之前逃離,歡迎來到1888年鬼屋之旅!
“哦,天哪,這應該是我的尖叫之旅。”他哀怨道。
“别叫那麼大聲,科林,我到時走在你前面。”萊德繼續安慰他的男友。
在鬼魂面前,斯克内爾承認自己是個膽小的人,他從小就害怕那些不可名狀藏于黑暗的血怨非人物,它們會獰笑着把他拖到地獄。
從倫敦塔橋上通過往河南岸走時,萊德好奇問斯克内爾,小時候的他也會害怕過萬聖夜嗎?
斯克内爾回憶起自己在東區的時候過得那些夜晚,比起害怕,其實糖果要比鬼對小孩子的意義更大些。
對于斯克内爾家這種捉襟見肘的生活,糖果在家庭支出裡是不必要支出,更别提那些做成各種形狀有着各種水果醬夾心的昂貴糖果。
而到了萬聖夜這天,朱麗恩會從商店買做成南瓜和幽靈的糖分給孩子們,不過骷髅形狀她是絕對不會買的,她認為人的骨頭絕不能做成入嘴的食物,那簡直是罪行。
在波普拉區,萬聖夜的氛圍其實并不濃厚,怎麼能要求那些拮據的家庭為了裝飾花上一大筆錢呢,那是切爾西區的女主人們才會上心的事,但南瓜頭倒是随處可見,節日過完至少能成為一頓不好吃的晚餐。
但對小孩子來說,那些裝飾可不重要,去挨家挨戶讨要糖果才是大事。
可每到這時,小斯克内爾更情願呆在家裡,他完全不考慮那些亟待收獲的糖果了,隻要能讓他呆在有光的地方。
大概是幾歲來着,他記不清了,那天晚上他再次停在了門口。
朱利恩看到他在門口猶豫不決,問道:“科林,你不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嗎?”
小斯克内爾乖乖回答:“媽媽,外面太黑了。”
明明是黑夜,他卻好像能聽到汽笛嗚咽聲從碼頭傳來,是幽靈船要在港口停靠嗎?
這時馬修從樓上走下來,陳舊的木地闆嘎吱作響,他瞧見門口的情況,過去把寬厚的手掌重重搭在小斯克内爾的肩膀上,他的語氣嚴厲:“兒子,你扭捏的樣子真不像男子漢!”
說着,馬修就把小斯克内爾推出了家門,他站在門口并不說話,隻是在那盯着小斯克内爾。
直到小斯克内爾硬着頭皮邁入黑暗,身後才傳來關門的聲音。
他低着頭往前走,突然在某刻感到害怕,開始狂奔,直到他看到暖黃色的光出現在眼前。
“主……拂去所有恐懼和黑暗……”
坐在教堂側面的窗戶下面,小斯克内爾跟着唱詩輕輕哼,那一刻他的心是如此安穩。
……
“後來每年萬聖夜我都會待在教堂的窗戶底下,等人們出來後悄悄跟在後面回家。”
斯克内爾回憶那時的波普拉區:“街燈總是壞了又壞,戰時沒處理的廢墟在黑暗裡就像個怪物,小孩子更會胡亂想象。”
萊德聽他說完,想了下自己曾經過的萬聖夜,“瑪麗戈德可沒有串門的傳統。更小的時候媽媽每天接我放學,在媽媽來接我之前我會把同學給我的糖全部吃掉,我不會在她面前提糖果,雖然她很快就會發現我的糖果盒和蛀牙。”
說起來,萊德自從進食障礙好轉之後基本能正常飲食,斯克内爾會陪他一起去文森特女士那裡複診。
當斯克内爾和萊德獨處時,萊德坦露自己和治療師說過的話,他的心理仍有壓力,尤其在面對甜食時他渴望又抗拒。
年輕人不再說“不要為我擔心”這種話,他吐露自己的壓抑,緊緊抱着斯克内爾。
斯克内爾也不再猶豫,一一回應萊德的不安,他想自己以前那麼自大,總是想自己所想,戀人之間不就是要共同面對一切嗎?少一些形而上吧 ,他面對深愛着的萊德的一切。
似乎察覺到斯克内爾的想法,這也很難不察覺,他一直注視萊德的目光讓後者不自覺摸了摸頭發。
“到了上公學之後,我就總是跟着尼基,參加一些派對什麼的。”萊德說完停頓了一下,“我讨厭他。”
這是很無奈又實在氣餒的話,對于萊德來說,當他發覺自己再不會愛奧德裡奇時,長久混淆的時間使他的心更痛。
尼基·奧德裡奇,他是多麼殘忍又多麼堅固的人,而他這種人恐怕一生都不必理會愛的情緒,那似乎天生就不存在他的心裡。
斯克内爾實在不忍心看到年輕人難過,不動聲色用自己的手貼上萊德的手背,然後悄悄握緊。
“科林?這可是在外面。”萊德有些驚訝,他們幾乎不會在外面做親密的事。”
“萊德,你不會無法愛我。”斯克内爾希望自己的聲音足夠清晰傳達給萊德,“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科爾,我知道。”萊德緊緊握住了斯克内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