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轉動時間轉換器。
——
還是這片河岸,但天已經黑了。
你又看到了陳登,這次他比上一次長高許多了,隻是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呢,他提着魚簍走了。
看來這次是有收獲呀——
筐裡好大一條魚啊。
一路上能聞到被風裹挾吹來的稻香,路上很平坦沒有幾塊石子。
你們并肩而行,隻是這次他看不到你。
你側眸看他唇邊的小痣,心有些癢。
你想起,那日從蟹婆婆家吃完魚羹出來,你們二人走在小路上,他叫住你,用手絹輕輕擦拭你嘴角的碎渣,你能聞到他近在咫尺的熏香的味道。
現在的情景,跟那天好像啊。
你伸出手,輕撫過他唇角的小痣。
“嗯?!”
陳登摸了摸嘴角,感覺有些癢癢的,像是被一陣風撫過,但又像是——指腹的溫度。
他環顧四周。
哪有什麼人啊。
他将魚簍上提,加快回府的腳步。
得快點回去,不然阿應該餓壞了。
你跟在他身後,愣愣的看了一眼指腹,輕輕摩挲着。
好熱啊——
——
你一路跟着陳登回到府上。
他将魚簍擱在庖廚,清洗過手,朝裡屋走去。
“元龍!你怎麼又去釣魚!”
“今日的功課還未做完!怎麼能…”
一聲巨響,威嚴的聲音響起,你聽見茶盞拍在桌上的聲音。
嘔吼,被家裡發現了。你趴在門口往裡頭看。
“父親還未用晚膳吧。”
“剛才釣了好大一條魚呢。”
陳登不緊不慢的反駁着。
“你!你…唉,先去換身衣服吧。”
“今日的功課先生已經送到你房裡了。”
陳珪無奈扶額,朝他擺擺手,将盞中的茶一飲而盡。
沒想到元龍還挺叛逆的。你偷笑。
不一會兒,陳登從裡面走出。
你聽到陳珪在裡面念叨着“天要亡陳氏”之類的話,你看了一眼陳登的神色,發現他和往常一樣,唇角擒着淡淡的笑意。
還真是“近乎旁若無人的散漫”啊。
你跟着他走在石子路上。
他給陳應送去魚羹,兩人同桌而食,你坐在旁邊看着他發呆。
兩人聊了很多,你沒怎麼聽,光愣神去了。
你閑着沒事掏出魔杖比劃着。
“我先回房了。”
“好,兄長慢走。”
陳登從凳上起身,推門而出。
你跟上去。
——
天色已暗,夜幕上吊着零零散散的星星,微風吹進屋内。
陳登坐于書案前,點着油燈處理課業,火光在他面上搖曳。
隻是眉頭從來沒松下來過。
你上前一看。
看不懂,頭暈。
“哎——”
寫了沒一會,他歎口氣,将筆擱在案上,撐着頭看着窗外的月色發呆。
“不想再面對這些了。”
“要不——”
——
陳登偷偷溜出來了。
為了看稻禾,還挺符合他的風格的。
你騎着掃帚飄在他上方,陳登似乎不是頭一次溜出去了。
利落的避開了所有下人和守衛。
這小子很熟練啊,平時沒少幹吧。
就這樣,他在地下走,你在天上飄,偶爾能聽見幾聲蟬鳴。
少年人走得快,沒一會就走到了,當然,不排除他是因為好奇所以走的快。
“在哪呢…”
陳登舉起提燈,彎腰站在田埂上四處看。
你也跟着尋找起來,雖然不知道是在找什麼。
“找到了!”
你趕緊飄過去,陳登蹲在那縷稻禾前,嘴角擒着笑意。
暖色的光映在他的臉上,青綠色的眸中映射出光。
你也蹲在他旁邊,借着燈光,你看清這縷稻禾。
一條、五條、七條、九條?!
終于找到了!
你趕緊伸出手,差一點就要碰到它。
忽然——
周圍景色一陣扭曲。
“咳咳…”
什麼東西…好嗆啊…
你睜開眼。
塵土飛揚,硝煙彌漫。空氣中是木料被燒毀的味道。
你看到,陳登釣過魚的河岸已經成了血河,熱鬧的集市也成了殘垣斷壁。
整個下邳,成了一片廢墟。
火還在燒着。
——
“capercaillie(雷鳥)”
“降雨。”
一隻龐然大物自天空顯現,尖喙鷹爪,背後生有四翼,兩尾狀若獅尾。
一聲悲鳴——
雷鳥于雲間穿梭,若隐若現,刹那間,烏雲密布,雷雨并現,雨水澆盡戰火。
你快步穿梭于滿地破敗中,身上的黑袍被風吹得淩亂。
你停下腳步,一個懷着孕的婦人正倒在地上,滿地的鮮血。
你走過去,俯下身。
“stop bleedinganalgesia(止血陣痛)”
柔和的白光自魔杖頂端迸發,婦人身下潺潺血迹不再流淌,臉上痛苦的神色也舒緩了一些。
“是…仙人嗎…?”
你擦掉她臉上的塵土,周圍殘垣斷壁,沖天的火光将夜幕染紅,人們都在逃竄,瓜果落了一地被踩的稀爛。
“不…我。”
“是仙人。”
你想反駁,又将那句話吞了回去。
“多謝…咳咳…仙人出手相助…”
婦人艱難的直起身子,你連忙過去攙扶,她眼神映着這片廢墟,你看到滿目瘡痍。
你扶住臉上的面具。
眼前的婦人突然扶住肚子踉跄了一下。
“是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這孩子,剛才踢了我一下…”
她輕輕撫摸着肚子,聲音顫抖。
“小孩小孩,可别折騰你母親了。”
“你再這麼不聽話,等你生下來我就掐你臉!”
你将手覆上婦人的肚子,感受到小生命隔着薄薄的肚皮觸碰你。
“對了,想好名字了嗎?”
你問她。
“名字…”
婦人看向天空,由于雨的及時,大火已經被澆滅了,一縷晨光透過層疊的雲。
“小名兒的話…就叫朝陽吧。”
——
你來到稻田,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身影。
陳登正呆呆地坐在田埂上,他的發絲和衣物都被雨水打濕了,身上還沾着泥土。
他身邊的人看不下去将他扯到馬車裡,他就坐在原地,被人碰了才開始掙紮起來。
“…不…”
“…我不走…”
“憑什麼…憑什麼啊?!…”
他的身形開始顫抖,蒼白的手指嵌入地面,似乎要将這片土地握在掌心,聲音不甘。
他眼中落下的淚和臉上的塵土混在一起。
“Stupefy(昏昏倒地)”
你減輕魔咒的力度,隻是将他放倒。
“帶他走。”
那人深深望了你一眼,眼神複雜也不多說,扶起陳登上了馬車。
還是有救的…
“Reparo(恢複如初)”
紫色的光迸發,稻田開始褪成金黃色。
你握住手中的稻禾,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土地,輕輕轉動時間轉換器。
——
下邳的遭遇,讓你想起了當年霍格沃茨大戰。
隻是…
沒有魔法的世界,該如何修複戰争造成的傷痛。
戰争的意義是和平,和平往往伴随戰争。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一樣,都有戰争。
“阿臨?!”
溫潤的聲音帶着顫抖,你下意識轉過身,突然被人措不及防的抱住,鼻尖萦繞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元龍?”
是不是…太近了…
“怎麼了?元龍。”
“阿臨去哪了?怎麼哪裡都找不到。”
你看了一眼天色,已經黑了。
不對啊,按理說回到本來的時空,時間是靜止的啊。
“呃…給你準備生日禮物啊!”
先不想了,你把手中的稻禾拿給他看,看他突然愣住的樣子,直接塞到他手裡。
“你數數。”
你得意的掐着腰,示意讓他快點。
“數數…?”
陳登有點沒反應過來,但還是認真的數着。
“是…九條麥穗…?!”
“嗯。”
“你喜歡嗎?”
陳登握住手中的稻禾,眸中氤氲着水光,看着你的眼睛。
“喜歡。”
——
“哎,真是姗姗來遲啊小陳——”
沒等走進屋呢,你突然聽到一陣熟悉清雅的聲音。
邁出的腳一下頓住了。
“阿臨,怎麼了?”
陳登回過頭看你。
“沒事…”
你朝他笑着,應該不能這麼巧吧。
“這位是孟卓兄。”
“本人徐州張邈。”
還真是你啊——
叫你蚯蚓的那個病弱男。
和元龍是好朋友,真是孽緣啊。
世界真小,你感歎。
你咬牙切齒的介紹自己,臉上維持着笑意。
“梅臨。”
“梅淑女的名聲已經聲名遠揚了,想不認識都難啊。”
張邈撚起茶杯,蒼白手指從絨毛手套中露出,被溫熱的茶杯染上粉紅。
“是嗎?哈哈,想不到我這麼有名啊——”
你咬牙切齒,這人長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起話來怎麼跟黑白無常一樣。
“…阿臨和孟卓認識嗎?”
陳登看到你們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輕咳一聲。
“不認識啊。”
你率先開口。
“哎,小陳啊,生辰日哪有讓貴客等着的道理啊。”
張邈慢悠悠開口,你擡眸看他,卻被他臉上的鏡片給晃到了。
好家夥,你這人還本末倒置上了。
很好…初次見面,我已經開始讨厭你了。
“對了元龍!我還準備了條魚呢!”
“超大的那種!”
你想起在某人家中帶走的大魚,剛回來的時候就把魚給府上的廚娘了,現在應該快好了。
果不其然,廚娘端着魚進來了。
“還真是“驚喜”啊。”
張邈瞥一眼盤中的魚,眼神在你們二人間流轉。
“說起來——”
“小陳那年生日,我也為他準備了一份大魚。”
“鲥魚千金難買,可廢了好一番功夫,隻可惜最後被蛇叼走。”
“可憐我們小陳啊,生辰都沒能吃上。”
張邈說話輕飄飄的,你專心吃着碗中的魚,也不理他。
“賢兄為那魚廢了好一番功夫呢,可惜最後還是沒有吃到啊…”
等會!
現在有點亂…
你偷了病弱男家裡的魚,病弱男等于張邈,張邈等于陳登的好朋友…
可憐的小陳登過生日沒吃上大魚!
你拍桌。
壞了…
小偷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