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新晴,秋空如洗。
院中雜役正拿着掃帚掃地上落花,偶爾有幾滴雨珠落下房檐,滴到廊下雀梅上。
你站在台階上伸了個懶腰,也不知道張邈睡得怎麼樣了,到現在都沒出來。
院中雜役聲音不約而同響起:
“杏林君。”
“孟卓還未醒嗎?”溫文爾雅的男聲随之響起。
你回過頭,一藍衫白衣青年徐徐而來,右眼覆着層詭谲假面,一手拄着木拐,随他靠近,杏花和清苦的藥香撲面而來。
“公子還未醒。”
他點點頭,雜役們作輯退下,他目光投到階上站着的你身上。
“淑女是?”
沒見過這個人,但看他身上裝扮清雅又帶着藥香,張邈還真是喜歡和跟‘藥’有關的人交朋友啊。
“我是…”
你還未說完,一聲門扉嘎吱聲響起,那雙修長手指搭在木門上,張邈像是剛睡醒的樣子,衣衫整潔,頭頂卻翹了根小小的呆毛,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你強行忍住臉上笑意。
“她是繡衣樓派來…”
張邈輕輕瞥了眼憋笑的你。
“抓蚯蚓的。”
你憋笑的臉一下僵硬了,張邈看了眼外面日頭正足的太陽,回屋拿出那把緞傘,撐開走入院中。
那人似有疑惑,猶豫開口:
“抓蚯蚓…?”
張邈點點頭,看向石子路邊還積着雨的水坑:
“剛下過雨,正是蚯蚓出現的好時候。”
“正巧府中也捉了些,待來日再送到杏林。”
“勞煩孟卓了。”
一聲和煦輕笑,兩人腳步聲稍遠。
你沒興趣聽,張邈不叫你你也沒跟上去,隻是他剛才的話似乎别有深意啊,此時院中兩人離去,雜役們也散去,隻有你一人站在院中。
上空傳來鳥類展翅聲,你下意識擡起頭,繡雲鸢撲騰翅膀朝你飛來,你伸手接住,取下它爪上綁着的竹筒,裡面掉落出一紙條,你将它展開。
樓中有變,速歸。
繡雲鸢飛走,你将手中情報撕碎扔進一旁的水坑裡,腦中回想着張邈說過的話,不愧是徐州首智啊…
你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廊下的雀梅,移形換影離開了這裡。
室中熏爐升起冉冉輕煙,兩人對案而坐。
董奉照常為張邈探脈,與往常的脈象無異,看他臉色又與平日有些區别。
“方才那位淑女,就是孟卓你在信中提到的吧。”
“嗯,小陳那日生辰她也在,還送了一條‘大魚’。”
“生辰…那日濟生舍有傷民前來,實在是走不開…”
“我看小陳吃魚吃得挺開心的。”
幾人信中提到,一女子憑空出現東陽,還治好了他腹中毒蟲,陳登表示熱烈歡迎兩位好友前來東陽做客,他會親自開魚脍。
今日見到孟卓臉色未有倦色,他心中已有猜想,他調配給他的安神香多了一味,不知名,也從未在醫書上見過。
“看來孟卓昨日做了個好夢啊。”
張邈輕嗯一聲,手指若有若無撫過眼睫。
确實是個好夢。
董奉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是…新的朋友啊。
陰濕感纏繞住你,那種被什麼東西盯上的感覺又來了,你自巷中暗影穿梭,身後好像有人跟随。
你回過頭,身後空無一人,小巷傳來幾聲貓叫,分明是白日,卻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你手搭在牆角上,一不注意竟劃出道血漬。
是聽錯了嗎,還是趕緊回樓裡吧,你快步離開這裡。
你走後,一抹灰白衣角翩跹掠過,蒼白手掌覆于牆上那抹血漬,手指摩挲那裡,血迹還未幹涸,又被他的動作暈染開來。
血液離了身體也同樣散發異香,可這還不夠,他輕輕貼上那裡嗅着,僅僅是流出的幾滴便如此珍馐。
皮肉之下會是什麼?血液,更加令人難以忘懷的東西和存在,流淌在身體中的美酒佳釀,或是河中流淌的溪水,潺潺不絕。
他細細回味那味道,尖銳劃破皮肉會翻出粉白,他所追尋的‘饑餓’會得到疏解,長久不曾進食已經讓他有些恍惚。
很久都沒有過的‘饑餓’的感覺…
他在那裡駐足片刻,直到血色凝結,身影才融入暗中。
到了繡衣樓,這裡簡直一片混亂,門口侍衛也不知道去哪了,你步入門檻,鼻尖縱然嗅到一股燒焦氣息,你随氣味追尋過去。
各色花草被焚燒散落在地,流淌的汁液沾到地上,水和泥土相融一地狼藉,你看了一圈,并沒有看到人。
你蹲下身撿起遺落在地的芍藥花,隻覺得越看越熟悉,忽然,身後傳來毫不掩飾的殺意,側頭躲過那道刀光,直起身子看向來人。
看清的瞬間你隻覺得自己可能是到地府了,居然是那個被你嘎掉的甘甯!你分明記得自己甩了個索命咒把他踹河裡的!
“你沒死?!”
甘甯漫不經心跳下牆檐,落到地上又踩下幾束花,花草汁液沾到他身上又被一臉嫌棄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