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忠被葉景羿這麼看着,面上神色也未有變化,仍是笑盈盈的,戴着慈愛和恭敬。
葉景羿沒有絲毫頭緒,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父親就是在支開他,不讓他回京。葉景羿決定回京後就查查,他離開後,京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既然陶叔都這麼說了,那便還是去吧。”葉景羿道。
“好好。”陶忠忙笑道,還松了口氣。
葉景羿不是那等沖動之人,父親母親待他如何,他心知肚明,即便父親有什麼事瞞他,總歸不會害他。若是他偏要犟着回京,說不定對他不利。雖然他完全想不出,到底誰會對他一個普通的國公府公子不利。
“那就有勞陶叔為我打點了。”葉景羿道。
“應該的,應該的。”陶忠笑道。
玉婉房中,她已經歇下。小院深深,外頭的事,她不得而知,也不便叫人打聽。
輾轉難眠,玉婉又将暗格打開,取出裡頭的畫像。帳内光線昏暗,隻能隐約看出輪廓,玉婉摩挲着畫像中人,心裡感覺與她有了更深的牽絆。
玉婉一邊摩挲着畫像,一邊在心裡道:很遺憾沒能救回您的女兒,您泉下若是不嫌棄,便将我當作您的女兒,我會替她伸冤,代她到老夫人跟前盡孝,像對自己的外祖母一樣。
翌日一早,玉婉才起身不久,沈家送東西的人就又來了,這回送來的主要是些書。
蘇二老爺昨日半夜才歸,二夫人與他吵了一通,下人們也跟着遭殃,有不少被罰了月錢。因此這回沈家來人,蘇家的下人便沒給好臉,也不讓人與玉婉和雪莺說話。箱子一擡到,沈家人就被蘇家下人呵斥着趕走了。
玉婉眼中冒怒火,準備收了書,就到前院去找蘇二夫人麻煩。
雪莺道:“姑娘消消氣,别與他們計較,看看老爺給您送什麼來了吧。”
雪莺将箱子打開,裡頭有玉婉常用的棋盤、棋子,文房四寶等物,别的都是書。
“看看書裡有沒有夾着紙。”玉婉道。
雪莺小心翻着書,終于在倒數第二本裡,取出一張紙來,遞給玉婉。
玉婉接過一看,竟是沈家和葉景羿簽的文書,上頭有兩方印,其中一方她熟悉的是他大哥的,另一個她仔細瞧了,确實是葉景羿的。葉景羿答應了沈家的所有要求。
木已成舟。
玉婉将文書收好,道:“這些就不必取出來了,到時候直接全都帶走。”
正說着,遠梅進來道:“姑娘,表公子來了。”
玉婉應了聲,便朝外間走去。見葉公子站在院内,便出了門。
葉景羿再次看見玉婉,她今日穿得很素淨,衣着比昨日合身得體,首飾也隻有簡單的珍珠頭面。看來這才是她尋常裝束,這倒也說得過去了。
“三表哥。”玉婉走到葉景羿跟前。
葉景羿習慣性地後退一步,應了聲:“表妹。”
離近了瞧,葉景羿發現,今日假表妹的神情與昨日不大相同。昨日的她明顯更跳脫些,目光也更有神采。
“表哥,我們何時出發?”玉婉問道,她想着在離開前,她要再回一次家。
葉景羿道:“管家這兩日在采購,大概還要三日。”
“這麼快。”玉婉喃喃道,眸中眼光又黯淡幾分。
葉景羿素來不會安慰人,尤其是姑娘家,更何況他知道,正是因為他要帶她走,她才難受的。他這會兒再說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虛僞。
當然,葉景羿也并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他與沈家的協議,怎麼看都是沈家大賺。這姑娘往後身份不同,見識的人也不同,将來的夫婿身份也不會差,如今她難受,不過是乍與家人分離,一時想不開,隻要她想明白了,她隻該高興。
葉景羿道:“回京時要在徐州、東昌、滄州三地停靠,會耽擱幾日。”
玉婉擡眼看葉景羿:“怎麼還要停靠?外祖母不是身子不好,急着見我麼?”
“順路拜訪父親的故交,你若不想去,可以在船上等我。”葉景羿道。
“不,我要去。”玉婉忙道,她一直被養在深閨,總是被洛先生勾得心癢癢的,想要出去瞧瞧,這倒是大好機會。
葉景羿發現玉婉的眼中神采恢複許多,颔首:“好,我帶你去。”
不過玉婉還是想再回一次家,她上前一小步,想湊近些與葉景羿說話,但她才跨出去,葉景羿就後退了一步。
玉婉心道,這便是京城的貴公子的禮數麼,在對待姑娘時,倒是守禮規矩,好似生怕唐突了她。可也是他,為了自家祖母,便讓她與親人分離。玉婉一時不知道他是好,還是不好了。但不管好與不好,她都要與他長時間相處,玉婉明白,不該也不能與他交惡,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前程。
玉婉四下看看,雪莺會意,把蘇家的一個侍女給叫走了,院子裡隻剩玉婉和葉景羿二人。
“我想回家一趟,在離開前,表哥能帶我回一趟家嗎?”玉婉道,“他們肯定不會放我出門,但是和表哥一起的話,應該可以。”
葉景羿對上玉婉殷切的目光,最終還是點頭應了。
“謝謝表哥!”玉婉沖葉景羿嫣然一笑。
玉婉笑得實在爛漫動人,葉景羿卻覺得刺眼得很,将目光從玉婉臉上移開,道:“我還有事,先回去了,等我安排好出門,來接你。”
“好,我送表哥。”玉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