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屈膝行禮,不敢擡眸打量甯王,餘光隻能看見甯王的衣擺,玄色衣擺上有金線暗秀着回字紋,若隐若現。
甯王說了免禮,玉婉和景萱起身,起身後仍是垂目,出于尊卑,她們不能直視甯王。
越是“貴”的地方,就越講究尊卑。玉婉初來乍到,每見一個人,每一個件事,都讓她心生感慨。
老夫人見甯王視線落在玉婉身上,心下警覺,她倒不是怕甯王打玉婉主意,而是怕她借着玉婉,打國公府的主意。
好在甯王隻是略看了玉婉幾眼,便移開視線,笑道:“老夫人,聽說貴府今日有龍舟賽,孤也起了玩興,才不請自來,您老不必多禮,隻把孤當尋常子弟就成。”
“家裡孩子一時興起,沒想到驚擾到殿下,殿下若是不嫌棄他們胡鬧,他們這會兒正在後園湖上玩呢,老身吩咐人帶您過去。”老夫人道。
“那孤就叨擾了。”甯王道。
老夫人随即喚了得力的侍女,吩咐她帶甯王殿下去找世子和隆郡王世子他們。
甯王走了,老夫人帶着玉婉和景萱恭送他離開。他走出去好幾步,老夫人直起身子,玉婉和景萱忙去扶她。
玉婉瞧着甯王的背影,隻見他腰背筆直,身形挺拔,步履穩重,周身自帶一股矜貴威嚴之氣。玉婉從前沒想過貴公子會是什麼模樣,一樣的爹娘生養,一樣的人,頂多就是衣裝好一些,但自從瞧了葉景羿,這會兒又見了甯王,才知天差地别。
甯王快要走到院門口,忽然轉身,回頭看了一眼,玉婉沒來得及閃躲,與甯王四目相對。玉婉不知為何竟移不開眼,甯王也足與玉婉對視了兩息才轉頭離開。
等甯王轉身離開,玉婉才慌忙低下頭來,感覺心怦怦直跳。
老夫人看了玉婉一眼,道:“回屋去吧。”
玉婉和景萱攙扶着老夫人回了正堂,兩人扶着老夫人落座,一左一右伴着。
景萱道:“甯王殿下怎麼突然來了,尋常與我們家也鮮有來往。”
玉婉輕拍的自己心口,小聲道:“可把我吓壞了。”
老夫人看看玉婉,道:“婉兒害怕?”
玉婉颔首:“我才來,許多規矩還沒來得及學,生怕自己行差踏錯。”
“祖母,我瞧甯王殿下好像看了表姐好幾眼呢。”景萱道,“臨走的時候,也是回頭看表姐。他該不會是沖着表姐來的吧?”
老夫人瞪了景萱一眼:“不許胡說。”
玉婉的心跳得更快,但她覺得似乎也不全是害怕,她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萌動,她自己也說不清。
老夫人雖然讓景萱不許胡說,自己心裡卻隐隐開始擔憂。她看着一旁的玉婉,發現她其實比她娘生的還要出衆幾分,放眼京城,也是數得着的美人。容貌過盛,從來不是什麼好事。
甯王殿下定過親,定的是護國公盧家的大姑娘,可惜那姑娘命薄,出嫁前一個月落水沒了。盧家想換個姑娘嫁給甯王,甯王不願,還放話說要為未過門的盧大姑娘守三年,今年正是第三年。
甯王不會無緣無故來定國公府,更不會無緣無故盯着玉婉瞧。他到底是什麼心思,隻有他自己知道,但免不了會從玉婉這下手。
老夫人握住玉婉的手,她一心想彌補這些年對女兒和外孫女的愧疚,隻想着把她接來,給她尋個好前程,卻沒想,她一來,便引來了不得了的人。這自然不是玉婉的錯,但她也擔心玉婉年紀小,被頂了天的富貴給迷了眼。
“不用擔心,也不要瞎想,有外祖母和你舅舅在呢。”老夫人道。
“嗯。”玉婉應下,“我都聽外祖母的。”
“好孩子。”老夫人将玉婉的手握了握,也握到了玉婉手上的繭子。老夫人忽然想起一樁舊事來,早年她曾收到女兒的來信,說玉婉不願寫字,且性子慢,不夠機靈。不管學什麼都極慢,千字文前四句能背好幾日……也不知這孩子吃了多少苦,才把字寫成那樣,她可得好好護着這孩子。
陸陸續續,葉家的公子又帶了幾位京城公子來給老夫人請安。
玉婉見過韓世欽,又見過甯王,再見這些人,便覺得比不上他們了。倒是見過玉婉的公子們,有不少動了心思的。
葉家後園的千波湖的水榭裡,世子葉景先和隆郡王世子蕭承琰正陪甯王說話。
對于甯王的到來,葉景先和蕭承琰都覺得極意外。甯王素來與葉家無往來,突然不請自來,很難叫人不多想。
水榭旁停着幾艘龍舟,龍舟上是已經更換了衣褲的少年們,正在嬉鬧着。旁邊另有幾個竹筏,上頭站着肌肉虬結的壯漢,他們都是善水的,時刻保持着警惕,以防哪個貴公子落水。
葉景言和韓世欽在一艘龍舟上,葉景言打趣韓世欽:“你今日可不能輸,别叫我表妹失望。”
龍舟離水榭不遠,葉景言的聲音不算大,可還是傳到了水榭裡。
甯王笑意吟吟指着龍舟上的葉景言和韓世欽對葉景先道:“他們在說什麼?”
葉景先心道不妙,甯王不請自來是為玉婉表妹。
葉景先斟酌後道:“是舍妹捉弄韓二公子,說他赢了龍舟賽給他欣賞表妹的字畫。韓二是個書畫癡,平日裡提到誰有好字畫,總想看一看。”
甯王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得赢了龍舟賽才能看令表妹的字畫?”
“舍妹捉弄韓二呢。”景先道。
甯王忽地站起身:“那孤也來比一比吧,看能不能赢得這個機會。”
葉景先心裡暗暗叫苦,一旁的蕭承琰一直沒吱聲,這會兒道:“皇叔,這不妥。”隆郡王世子是宗親,論輩分,他比甯王小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