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過來坐吧。”甯王道。
四人走到甯王跟前,卻不知道該如何落座。這雅間設了一張靠窗的長案,可供六人分列兩側落座。甯王已經坐在東邊靠窗的位置,甯王對面的位置可坐不下四個人。
見他們站着不敢坐,甯王笑笑:“怎麼,還要孤王請你們?那,蘇姑娘,請吧。”
甯王用折扇,指了指他身側的席位。
玉婉便坐在甯王身側,其餘三人,坐到他們對面。
甯王側頭看玉婉:“永安大街,可有趣?”他是帶着些許質問的語氣的,若是旁的閨秀,得了他的禮,斷然不敢再與旁人遊街,這位膽子屬實有些大。
玉婉渾然不覺,颔首道:“很有趣,許多從前未見過的人與事。”
甯王見她還真是坦蕩得很,心下反而覺得她有意思,與他想得差不多,便道:“哦,多有趣,說來聽聽。”
玉婉瞧了一上午的新鮮,正是想與人傾訴的時候,先前韓世欽的回答讓她失望,她正想聽聽甯王殿下有何高見呢。
于是玉婉将上午的見聞娓娓道來,什麼賣竹編的,箍桶的,賣字畫的,算命的,賣花草的,賣糖畫的,變戲法的……她見了什麼,有什麼新奇之處,一一說來。
景萱聽了都有些傻眼,她怎麼走過就忘了,表姐竟然全記得。
葉景言膽戰心驚,生怕甯王要找他算賬,壓根沒聽進去,隻想着自己是不是該逃命去,會不會連累家人。
韓世欽如坐針氈,心裡像被油煎的一般,腦中卻是一片空茫。
甯王看着玉婉,見她滔滔不絕,也不攔她,還親自為她斟了盞茶。甯王細心地發現,玉婉所說的新奇之物,完全是依照永安大街這些商鋪、攤販的位置順序來的。這丫頭好強的觀察力,好厲害的記性。
玉婉說着,微微轉頭看甯王道:“殿下,您覺得永安大街是盛景嗎?”
坐在對面的韓世欽隻覺得有一個炸雷,落在他頭上。
甯王笑笑,看向窗外,折扇指着街景叫玉婉瞧:“上京千年,幾經覆滅,新城掩舊城,如今得此繁華升平,千古難得,自然是盛景。”
說罷,甯王又看玉婉道:“蘇姑娘,可是想将永安大街入畫?”
“小女正有此意。”玉婉道,“殿下可覺得不雅?不若畫些名山大川,仕女名花?”
“大俗大雅。”甯王道,“名山大川也罷,梅蘭竹菊也好,畫得人也多了,也不見得有多雅。若是能畫得些趣味,便是極好。”
玉婉雙眸含笑:“殿下高見。”
韓世欽怔怔望着玉婉,蘇姑娘,好狠的心。為何偏要當着他的面,問甯王殿下這些,談論這些。這是明晃晃地拿他與甯王作比麼?這樣好顯得他剛才的愚蠢與谄媚?甯王殿下這些話,哪算什麼高見,難道不也是為了附和她才說的?說到底,她心裡仍是想做王妃罷了。韓世欽心如死灰,面無人色。
葉景言拉了一下韓世奇的衣袖,韓世欽頓時垂眸,不敢看玉婉。
甯王瞥了一眼韓世欽,還以為他多有決心,多有膽識,敢跟他搶人,看來也不過爾爾。
甯王收回視線,對玉婉道:“蘇姑娘似乎才把永安大街逛了一小半,午膳歇過後,等日頭下去些,孤陪姑娘一起逛?”
“豈不耽誤殿下正事?”玉婉道,她心下是有幾分想與甯王一起的。
甯王見她眼含期待,口是心非,心下暗笑,道:“不耽誤。”
“那小女從命。”玉婉道。
玉婉說了許多話,先前又走了許多路,這會兒口幹了,便端起茶來吃一口。吃過後,她放下茶盞,瞥見甯王茶盞是空的,便也給甯王斟了一盞茶。
茶水入茶盞,玉婉恍然想起先前,她給葉景羿倒茶時,葉景羿嫌她手上有香粉味。從那之後,她一直留心,不再讓自己雙手沾上留香太濃的香粉。
甯王将玉婉一轉而逝的失神看在眼淚,端起茶盞,吃了一口道:“有勞蘇姑娘,對了,不知道蘇姑娘是想畫長卷呢,還是另有打算?”
玉婉含笑道:“以小女如今的畫技,作長卷實在是自不量力,還是先作小品磨煉畫技。”
“畫得了,可别忘記叫孤瞧瞧。”甯王道,說着他看向葉景言道,“對了,你家大哥尋的哪家裝裱匠,先頭蘇姑娘贈孤的畫,還沒裱好?”
葉景言汗涔涔的,忙道:“小子回家就問大哥。”
内侍德忠上前道:“殿下,後廚準備妥了,是這會兒傳膳還是稍等片刻?”
“傳吧。”甯王道,有些人早上隻吃喝了小半碗羊湯,一小塊胡餅,又跟旁的男人逛了這麼久的街,怕是早就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