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巒冷着臉下達命令：“我去找靈兒，你們改道找臨鶴。”不容反駁的語氣讓所有人都噤了聲。

天光拂曉，越野車揚塵而去。

老劉急得直搓手：“檀小姐出事，咱們得幫忙啊！”說着就要去開車門。

“老劉你糊塗了？”二劉子一把拽住他，“咱們死了多少弟兄才走到這兒？不就是為了那個紅标任務？家裡老小還等着米下鍋呢！”

小田猶豫着插話：“劉隊…傅少将不讓我們跟着，是不是嫌咱們拖後腿？”

老劉一怔，苦笑着松開手：“你小子…說話真‘好聽’。”

幾人站在晨霧裡，沉默地望着遠去的車影。

他們不知道，這個看似平常的清晨，将成為後世史書中濃墨重彩的一筆——車子前進的方向，一個不起眼的小基地，即将掀起終結末世的序幕。

傅懷巒根據衛星雲圖的指示，找到了最近的基地，在入口處緩緩停下車。

這裡位置偏僻，遠離城市喧嚣，坐落在山坡腳下。

鑲嵌着“C市建築學校”幾個燙金大字的校門，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巡邏清理喪屍的多是些覺醒了異能的青少年，無一不表明，末世前這裡是一所職業高中。

他眉眼壓低，從踏入這片區域的那一刻起，就隐隐感覺無數道目光如芒在背。

那些視線或隐晦，或炙熱，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将他緊緊籠罩。可詭異的是，當他循迹望去時，那些注視卻又像是他的錯覺。

想起門口那塊锃亮的校名，傅懷巒漫不經心地想：一座新建的小基地，上輩子一直名不見經傳，刀疤臉那夥人可能在這裡嚣張慣了。

保安室内走出一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收了入城費，眼珠子盯着他的臉，随後吊兒郎當地按下遙控器，擡起攔車杆放行。

他陰險又嫉妒地看着駛入基地的越野車，咕哝着：“自投羅網，頂多算高級小白臉。”

若是傅懷巒能從高空俯視，就會發現整個基地，仿若層層嵌套的俄羅斯套娃，高聳的圍牆一圈又一圈，将内部空間分割得支離破碎。外圍區域幾乎看不到像樣的房屋，取而代之的是東倒西歪的破舊帳篷和用殘破布料勉強搭建起來的棚戶。

行色匆匆的居民大多衣衫褴褛、面黃肌瘦，而老幼婦孺的數量，甚至不足總人口的一半。那些身強力壯的男人們，本應是基地的中流砥柱，此時卻遊手好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用一種充滿着貪婪和窺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路過的老弱婦孺。

傅懷巒眸光微閃，他沒有看到年輕的女性。

越野車沿着灰白的高牆緩緩行駛，最終停在一道鏽迹斑斑的鐵門前。守衛是個獨眼青年，脊背挺得筆直，完好的那隻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來回掃視着來車。

“下車接受檢查！”

傅懷巒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對方——那标準的軍姿和虎口的老繭，無一不昭示着退伍軍人的身份。他随手拿起儀表盤上的香煙，推門下車。

“來一根？”傅懷巒叼着煙，将整包遞了過去。

守衛神色稍霁，接過煙深深吸了一口。袅袅青煙中，緊鎖的眉間漸漸放松。

“這基地設計得挺有意思。”傅懷巒彈了彈煙灰，目光掃過森嚴的圍牆，“要不是挂着基地的牌子，還以為是座等級森嚴的監獄。”

門衛斜睨他一眼：“哪來的？什麼目的？”

“東北區。”傅懷巒吐出一口煙圈，“找人。”

“呵，”守衛冷笑，“别繞彎子，有話直說。”

傅懷巒回頭望向外圍破敗的棚戶區，沒什麼情緒地說：“這裡以前不是職高吧？”

守衛動作一頓，将抽了一半的煙小心撚滅，剩下的半截珍重地收進兜裡。“眼力不錯。”他避重就輕道，“基地分三圈，這裡是中圈，最裡面還有内圈。也就是你說的‘三六九等’。”

傅懷巒眼中精光一閃：“基地長住在核心區？”

獨眼門衛投來一個贊許的眼神：“圓心是權力中心，強者的樂園。”他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弱者的地獄。”

“這種安排挺有創意。”男人鋒利的薄唇挑起輕微的弧度，“這麼說，誰拳頭硬，誰就能當老大？那如果出現更厲害的角色，這位置豈不是得天天換？”

“我巴不得有人把他拉下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勸你趁早離開。”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裡浮現恐懼和憎恨，像是要說給别人聽，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他身邊有條忠心的瘋狗。誰敢跟他作對，就得被活活剮了！别想忤逆他。”

傅懷巒食指輕刮眉梢，預感到事情恐怕比想象中棘手。

“謝了。”他淡淡開口，“兩天内若找不到人，我自會離開。”

門衛霎時思緒回籠，意識到自己失言，臉色驟變，又恢複了公事公辦的生硬：“登記檢查，異能者報備，普通人交三倍物資！”他指着傅懷巒頸間的戒指，“外置空間必須上交！”

傅懷巒動作一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普通人先在外圍被盤剝一次，進中圈竟還要再扒層皮，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掠奪。在末世，物資就是生命線，他們這是在吸食别人的血肉。

“抱歉，這是訂婚戒指，不是空間裝備。”他輕輕撫過戒指上雕刻的紋路，示意對方可以檢查。

門衛狐疑地打量着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檢測儀器确實沒有反應。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進去吧。”

傅懷巒開着車駛過他身邊，青年突然壓低聲音：“中圈才是真正的修羅場，祝你好運。”

傅懷巒随意地擺了擺手。

後視鏡裡，獨眼門衛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那是一種混合着期待與仇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