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劉副隊……”他頓了頓,平靜得近乎冷漠,“去找他們隊長了。”
檀奉靈喉頭一緊,“嗯”了聲便故作自然地移開視線,假裝沒看見他抽動的臉部肌肉。
臨鶴——傅懷巒曾經過命的兄弟,上輩子親手将他推上了解剖台。這個名字就是潛藏在他們之間的定時炸彈,每回提起,都是在提醒他對方為什麼會背叛。
權勢?野心?理念分歧?臨鶴可以有千萬種理由,可他偏偏選了最惡心人的那個。
“我要檀奉靈。”
五個字,不僅碾碎了傅懷巒最後一點對人性的期待,更讓檀奉靈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因為就是臨鶴假惺惺地牽線搭橋,打着傅懷巒兄弟的旗号,騙他們去那個基地“商談合作”。結果等着她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圍殺,臨死前還要聽這個瘋子癫狂地表白,說什麼“既然得不到就毀掉”。
現在倒好,這口陳年黑鍋莫名其妙扣在她頭上。檀奉靈暗暗磨牙,為了大局還得硬生生咽下這口氣,真是憋屈得要命。
就在兩人低語的間隙,刀疤已經杵在了登記處。
眼前是幾排飽經風霜的三層小樓,牆體斑駁,每層被粗暴地分割成數個逼仄的隔間。薄如紙闆的門後,暧昧的喘息、拳腳砸肉的悶響、污言穢語的咒罵,混着不知誰的狂笑,一股腦潑進耳中,像一鍋煮沸的髒水。
檀奉靈不适地擰眉,那張悲憫的聖潔悲憫寸寸龜裂。傅懷巒幾乎在同一瞬繃直了脊背,目光剮向騷動的源頭。
二樓欄杆處,一個滿臉刺青的男人正掐着個瘦小少女的脖子露天交/媾,女孩的哭叫撕心裂肺,而那畜生的眼睛卻黏在檀奉靈身上,陰濕的視線像蛞蝓爬過,最後竟挑釁地舔了舔嘴唇。
傅懷巒眯起眼,垂在身側的手指在空氣中輕點兩下。地底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刺青男見他不動,以為是慫了,咧開滿口黃牙大笑起來。
登記處後,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歪靠在椅背上,油膩的手指間夾着半截煙。他咧着嘴,眯縫眼裡閃着看戲的興奮,等着新人被刺青男的挑釁激怒,可等了半晌,那兩人竟紋絲不動。
“嗤。”他鼻腔裡擠出一聲譏笑,煙灰随手彈在地上,“還以為是個硬茬,原來是個沒種的慫包。”
二樓欄杆上的水漬正滴滴答答往下落。光頭突然抄起登記簿旁的鉛筆,猛地朝上一擲。
“老拜!”他扯着嗓子嚷道,“你的髒水都濺到老子臉上了,惡不惡心!”鋼筆“啪”地砸在鐵欄杆上,又輕飄飄落地。
他這才斜眼瞥向傅懷巒,舌頭抵着腮幫子,慢悠悠道:“什麼異能?幾級啊?”手指卻故意點了點檀奉靈,“沒本事的話……用女人換也行,老子給你挑間不漏雨的。”
刀疤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水杯翻倒。他腮幫咬得發顫,硬是壓低音量:“吳總,這是我帶來的貴客,您給個面子。”
檀奉靈嘴角極輕地翹了一下。眨眼間,她又成了那高潔純美的聖母。
刀疤眼角撞見,隻覺得後頸發涼——她發現了。
這女人笑得越聖母,下手就越狠,上次就是這樣,笑得跟哭喪似的,擡手就收割一條人命。不過他們識破了自己的意圖也無關緊要,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光頭吳總拍腿大笑,“刀疤,你tm一個五級巅峰的異能者,怎麼阿貓阿狗都當貴客供着?”他啐了口痰,正好落在傅懷巒鞋尖前半寸,“趁早帶着你那幫廢物滾出西樓!不然——”
他故意拖長音調,綠豆眼黏在檀奉靈脖子上,“老子幫你們挑塊風水好的墳地。”
粗莽的刀疤滿臉敢怒不敢言,“羞愧”地退到陰影裡。
光頭的眯縫眼在檀奉靈臉上來回掃視,渾濁的眼珠一亮。他搓着肥厚的手掌,臉上的橫肉堆出個殷勤的笑:“這位美女,跟着個軟蛋能有什麼出息?我這兒倒有個好去處,隻要你肯做點‘小小’的犧牲,保管讓你頓頓吃肉,夜夜快活……”
話音剛落,刺青男像扔破布般一腳踹開奄奄一息的少女。他提上褲子,趴在生鏽的欄杆上吹了個下流的口哨,黃牙間噴出唾沫星子:“吳胖子,這麼極品的貨色你敢往首領那兒送?”
他扯開被酒精泡爛的嗓子,嘲弄道:“小心你姑奶奶知道了,活撕了你那身肥油!要我說,咱哥幾個先嘗嘗鮮……”
他一嗓子喊“活”了整棟樓。
門縫裡擠出無數雙發亮的眼睛,窗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吞咽聲。有人拍打牆壁起哄,有人把鐵盆砸得哐當響,活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老鼠,圍着中央那塊鮮肉打轉。
白鳥隔着門闆聽得一清二楚,喉間發出了短促的輕笑氣音。
好戲開場了。
樓下的檀奉靈泫然欲泣,一顆淚珠要掉不掉地懸在眼角,襯得她像朵被暴雨摧折的白花。
如此我見猶憐的美人,卻令無意間對上她眼睛的刀疤猛然倒退兩步。
那根本不是哭訴的眼神,而是屠夫磨刀時才會有的……
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