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難猜,但凡去看一眼他在東山的布局就能明白,那座所謂的“家”完全被變異葎草包圍,牆體攀附着藤蔓,樹枝織成密網,每一株植物都像是他延伸的耳目。完全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囚籠。
“打算把我圈養起來?”她指甲陷進他胸前的衣料,“連出門都要得到傅少将恩準?”
傅懷巒眸色一暗,想象着她描述的畫面,眉間的陰郁散了幾分。
大掌輕緩地扣住她後頸,另一手擡起她下颌。先是蜻蜓點水般的觸碰,繼而如壓抑已久的猛獸出籠,恨不得一口一口地将人吞吃入腹。
少女被他禁锢在懷中的身軀纖細柔軟。末世的風霜似乎格外憐惜她,瓷白的肌膚依舊瑩潤如玉。
巴掌大的小臉上,最奪目的是那雙圓潤的狐狸眼:眼尾微揚,尾睫挺直如刃。這反差使得她端莊時聖潔典雅,委屈時楚楚可憐,含笑時明媚生輝。
此刻因怒意睜圓,更像帶刺的薔薇,嬌豔又傲然。
“嘶——”傅懷巒用拇指拭去唇上血珠,瞳孔在瞬息收縮成細窄的圓,喉間溢出一聲低啞的贊歎:“真漂亮。”
這次檀奉靈看得一清二楚。她霍然擡腳踹開他,急促喘息間不忘死死盯着他已然恢複正常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她聲音發緊,“你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男人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關心老公?”
檀奉靈眼中怒火更盛,卻在下一秒倏然斂去所有情緒,眉眼彎彎地望向門口:“小知?是吳筝找我嗎?”
夏知慌慌張張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臉頰绯紅:“不、不是吳筝姐…是有人受一個叫臨鶴的人所托帶話給你,說在華北等你。”
臨鶴?
這個名字令她神色微凜。
她下意識看向傅懷巒,卻見男人變回了那副冷峻疏離的模樣,抱臂而立的樣子仿佛事不關己。
可正是這份反常的平靜,讓她後背發涼。
“人在哪?”傅懷巒聲音淡漠,“我陪你去見。”
夏知偷瞄了眼面無表情的男人,結結巴巴道:“那人…說完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傅懷巒唇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鷹隼般的目光射向檀奉靈:“他,在等你?”
檀奉靈恍若未聞,溫柔地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頂:“謝謝小知,改天姐姐請你吃飯?”向來冷若冰霜的小隊長頓時紅透了臉,支支吾吾地搖頭跑開了。
“我打擾你們約會了?”
灼熱的胸膛貼上來,鐵鉗般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肢。
檀奉靈簡直氣笑,這男人連小女孩的醋都要吃?她正要反唇相譏,忽然嗅到一股甜膩到刺鼻的異香——
世界在天旋地轉。
*
東山。
葎草蔓生,雜草瘋長至成人高度,草叢深處不斷傳來窸窣響動,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伺。
這些變異植物能與基地相安無事,全因它們尚未進化到能脫離土壤自由行動的地步。但誰都清楚,這種脆弱的平衡維持不了多久。
這也是吳筝将東山雙手奉上最主要的原因。
好在變異的樹木特别高大,蓋房子倒是不缺木料。傅懷巒就着現成的材料,在山腰處用原木搭建了一座田園風格的小院。
暮色中,男人抱着昏迷的妻子歸家。
如山嶽般的身影所過之處,嗜血的藤蔓紛紛匍匐退避,主動分開一條小徑。從山腳到門前,是一塊塊被打磨得光滑平整的青石闆鋪就的小路。随着最後一步落下,整片山坡的植物如同得到指令般重新合攏,将小屋徹底隔絕成孤島。
原木圍欄圈出一方天地,斷口處殘留着異能灼燒的焦痕,明晃晃昭示狩獵者圈定領地的标記。
庭院裡,一側是爬滿無害藤蔓的拱門花架,廊架下的休息亭被精心修剪的花木環繞;另一側,秋千與搖椅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旁邊用矮栅欄圍出一片果蔬園。每一塊石闆,每一株草木,都凝聚着主人半月來的心血。
牆外是危機四伏的變異叢林,牆内卻是溫馨惬意的世外桃源。
但山雨欲來的狂風,無聲宣告着這虛假的安甯即将被撕碎。
檀奉靈被雷聲驚醒時,窗前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男人背對着她,每一道閃電都為他鍍出駭人的銀邊。
那些在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像極了他壓抑在平靜表象下,随時可能暴走的掌控欲。
作戰服勾勒出充滿爆發力的背部線條,修長的手指把玩着一枚晶核大小的紫色玻璃容器。
感受到床鋪的動靜,他沒有回頭,隻是将容器捏碎成齑粉。飄散的紫霧中,低沉的嗓音裹挾着不容抗拒的威壓: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