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摩天大樓頂層。
會議室内彌漫着雪茄和威士忌混合的氣味,除此之外,還有某種更隐秘的、金屬般的血腥氣。
“家主,您要的資料。”
林晟将牛皮紙袋輕放在桌面上,他站得筆直,黑色西裝與房間的暗影融為一體,隻有領帶夾上那枚小小的蛇形家徽偶爾反射出冷光。
紙袋被一隻冷白的手拖進燈光之外的黑暗。那手指修長骨感,小指的銀質尾戒上有三道凹陷,類似獸爪抓痕。
“都确認了?”陰影裡傳來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許久未用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
“确認無誤。周嘉明上周五确實在酒吧與一名女子舉止親密。這是我們的人拍到的照片。”
男人接過平闆,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
照片裡,年輕俊朗的音樂才子周嘉明正摟着個嬌小女子的腰肢,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林晟能感覺到自己的後頸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但他不敢擡手去擦。
“檀奉靈知道嗎?”
“應該不知情。他們聚少離多,檀小姐接手家族事務後一直很忙。”
林晟喉結滾動,字斟句酌,“周嘉明與檀小姐異地期間,多次深夜送那女人回宿舍。上周演奏會後,兩人在酒店酒吧獨處到淩晨。”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昏黃光線在他深邃的眼窩投下陰影,平添幾分陰鸷。
“把消息放出去。”他的聲音比窗外的雨更冷,“找幾家娛樂媒體,做得自然點。重點不是事實,而是要讓檀奉靈看到足夠多的‘證據’。”
林晟微微颔首,“需要制造更多實質性的‘證據’嗎?”
陰影中傳來玻璃杯輕碰桌面的聲響,琥珀色液體在燈光下晃動。
“不必。半真半假才最傷人。她那麼聰明,會自己發現‘真相’的。”
“檀小姐下周三的航班回國。”林晟提醒道,“按照您與檀老家主的協議,她這次回來就會正式與您訂婚。”
男人走回書桌,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檀奉靈站在大學的櫻花樹下,笑得明媚張揚,與這陰暗的會議室格格不入。他的拇指輕輕撫過那張笑臉,眼神複雜難辨。
“五年了。”他低語,“她以為逃到國外就能擺脫這個婚約。”
林晟識趣地沒有接話。整個世家圈子都知道,十九歲的檀奉靈曾對家主一見鐘情,死纏爛打一年才求得婚約,卻在剛滿二十歲的訂婚宴上當衆摔了酒杯,第二天就飛去了國外,一走便是五年。
“周嘉明那邊……”林晟謹慎地詢問。
男人将照片放回抽屜,語調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自持:“不必插手。讓她自己處理。”
林晟深鞠一躬:“我這就去安排。”
*
[你死在了他迎接白月光回國前夜。]
六年前,檀奉靈剛被系統投放進這個小世界,迎面就砸來這麼一句狗血炸裂的話。
系統這次給她安排的身份,是個癡戀未婚夫的人設。隻不過未婚夫前期得靠她自己追,他倆的人物背景概括就四個字:替身文學。
盛圻尊,盛氏家主,年少時有個白月光。他生性冷漠,僅有的那點溫柔全給了對方,可白月光卻不告而别去往海外。從那以後,他越發陰郁薄情,為了争奪家主之位不惜血洗盛氏,手段狠辣得讓整個上流圈聞風喪膽。
數年後,檀奉靈在宴會上對他一見鐘情,死纏爛打,硬生生用熱臉貼冷屁股,貼出一段“我倆本無緣,全靠我丢尊嚴”的孽緣。
盛圻尊像個無底洞,貪婪地汲取她給予的溫暖,卻吝啬到連半分回應都不肯施舍。而她還得演得深情無悔,任他予取予求。
這破背景通篇就是渣男對她虐了又虐,直到一年後,白月光回國——然後,她就會遭人暗算“意外身亡”。
檀奉靈簡直要氣笑了。
好不容易穿進一個安全又正常的世界,雖然角色性格有些争強好勝,但家境優渥、生活順遂,她怎麼可能乖乖等死?
于是,訂婚宴當天,她根本沒給盛圻尊丢下自己去接白月光的機會,直接摔杯走人。要不是礙于自己修為全無,而盛圻尊這個瘋批瘋起來真會刀人,她非得當場揭穿渣男的真面目不可。
忍了一年終于解脫,天高任鳥飛,再也不用裝戀愛腦了!
當晚她就攔了輛車直奔機場酒店,訂了最早航班跑路。至于那輛被動過手腳的車?自然是留給被收買的司機享受啦!
直到爺爺病重的消息傳來,檀奉靈不得不回國。
她的回歸,像一顆炸彈,頃刻引爆了整個上流圈。
這是個由世家門閥掌控的世界,人命、官位、刑期等皆可買賣。
所謂世家:三代積累,勉強算個門第;五代經營,方能跻身财閥;九代沉澱,才配稱為家族;十二代以上,才有資格自稱世家。
華國表面上由政客治理,實則真正的權柄,始終握在這些盤根錯節的世家手中。
而世家之間,亦有天塹。檀家已是金字塔尖的存在,可盛家,卻淩駕于金字塔之上,是連名諱都令人敬畏的不可言說。
當年檀老爺子為保愛孫,明知盛家聯姻意在奪取檀家重寶,仍不得不以祖傳醫典為籌碼換取退婚。可笑的是,那位隻肯施舍五年自由,仿佛這是什麼天大的恩賜。
這五年她在海外混得風生水起,最喜與人簽對賭協議,且從未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