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研。”

大風掠過沙地。在代表着志天朗的那個怪物消失後，李滿眼前的廢墟随着它一同分解、碎裂、散成極小的碎塊，融進畫面裡。立體的世界化作了平面，他們正站在一張紙上。雖然邱研與他們隔着一段距離，但李滿終于得以看清他真正的臉，他沒什麼表情，頭上别着的黃色發卡在夕陽的餘晖下閃閃發光。

李滿的手臂已經變回了正常的樣子，他試着捏了捏拳頭，指節間發出幾聲清脆的響聲。他說：“現在你可以逃走了吧？”

“不是哦，不是逃走！”

邱研燦爛地笑着，在那個瞬間李滿終于把他和Anonymous聯系了起來。“我知道了！”

他幹脆往後一仰，平躺在了厚厚的白紙上。他看着夕陽，李滿也跟着他的視線望去，光線像是他的錯覺一般變得澄澈起來，穿過了雲層，令白紙的邊緣鑲上了一層金邊。

林天空感慨道：“天晴了呢。”

“我終于明白了，我想啞犬也會明白的。”邱研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林天空坐到他身邊：“雖然不太确定我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我或許也懂了呢。”

兩個人都在打謎語，這下留李滿一個人蒙在鼓裡了。

李滿确實不太懂那些複雜的東西。将魔化的志天朗擊敗，然後救出邱研——這是他對于這個任務最多的理解了。林天空和邱研的表情他看不懂，他撚着長長的劉海，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問個究竟。

真是嫉妒啊。

他知道的，理論上來講，這應該是他會産生的情緒。他們懂的事情好多，包括志天朗和邱研讓他無法理解的感情——他們是鮮活的人類。

如果拿出自己與之對比的話，便更能顯出自己的愚蠢和淺薄了。但即使是這樣想着，他也仍舊感覺不到什麼痛苦的波動。

最終他還是問了：“你們在說什麼？”

林天空這才回過神來：“啊，忘記和滿哥說了。”

他那副表情像是同情、同情嗎？因為我像一個無知的蠢材一般問了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李滿發覺自己是這樣扭曲了對方的語句。

“滿哥你還記得嗎？啞犬的那個特性。”他說。李滿回憶了一下：“啊……攻擊畫闆無效。”

“就是這個啊！所以我才說我明白……原來他并不是不再愛我們了。”

邱研翻身坐了起來，“在看到你們戰鬥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之所以放棄我們，恰恰就是因為他太愛我們了……是這樣吧？”

李滿似乎記起來了。

在他翻waste land的評論區時，有相當一部分的發言是這樣的。如果這麼發展會更好、如果加了這個設定一定會更吸引人、我更喜歡看那個——

無論是否理解了作品的人都這樣随意評論着。企圖将自以為善意的建議強加到這個世界，讓這裡按照他們的意願運轉。

這是……志天朗舍棄它的原因嗎？

“你自己都沒意識到嗎……”李滿不知不覺地這樣說道。

說着什麼想被人注意到，不被看到的作品就沒有意義，自己的努力全部都被浪費，但潛意識裡還是甯可就這樣割舍自己所愛的事物，也不願意讓其他人左右自己的思想吧？

“他是一個固執的人……但正是因為這份固執，才讓我們有了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啊。”

邱研擡頭，在這個世界的上空，雲層已經開始流動。

“啊，說起來，我們在這裡殺了啞犬，現實中的志天朗會怎麼樣呢……”

林天空想起了這個問題。志天朗是和他們一起進入這裡的，那變成那個樣子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他沒那麼容易死掉的。”邱研笑了笑。“不過，李滿，把我的賬号推給他吧。雖然我在你們的世界已經死了，但我還是可以通過網絡聯系到他的。”

“畢竟——”他突然湊近李滿，舉起食指放到嘴邊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可是超厲害的黑客。雖然這也是啞犬給我的設定啦。”

【任務已完成。是否返回地球OL主世界？】

系統的消息出現了。林天空點掉彈出的消息框，“那你呢？你要一直留在這裡嗎？”

“不。”

邱研摘下他的發卡，塞到李滿手裡。發卡閃爍着瑩瑩的光芒。“把它戴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