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驚韬今天沒有加班。

五點十分走出公司大樓的那一刻，他還沒有什麼實感，自從今天早上醒過來開始，他的大腦便木木的，好像有一塊靈魂在夢中被無形的手扯斷，留在了那裡。他憑借着自己的肌肉記憶，坐上地鐵，列車行駛得像昨天一樣平穩。車廂是胃袋，擁擠的人潮被如酸液一般的氣氛滲入、溶化，直到自我意識被徹底肢解，星星點點地融入這座城市上方的渾濁空氣中。

他不認為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但實際上他的身體也穩穩當當地坐在開了暖氣的一排硬座上。他看到人類的身體在他的面前摩擦。這裡萦繞着令人反胃的氣味，但他早已習以為常——這就是他的每一天。

杜驚韬将公文包塞到座位與門口之間的隔闆處，打開手機給江衡回複：【我下班了，叫他們來老地方。】

BAD LUCK STAR的招人流程很簡單，和身為隊長的杜驚韬打一架。他不在乎新人的任何情況，年齡、身份、職業……都不如直接用純粹的戰力說話。不說能不能打赢，隻要新人的實力入了他的法眼便好。

冬季的白天短，出站後已是夜幕時分。杜驚韬依然靠着機械性的運動走一段路回家，把黑色的公文包扔到床邊，他自己也跟着這一聲悶響直接仰躺在狹小的單人床上。

他看着天花闆。大亮的頂燈也看着他。杜驚韬就在床上靜靜地躺了大約十幾分鐘的時間，就像是在尋回什麼早上落在了家裡的東西。過了一會兒，他坐起來，用手随意抓了抓頭發，點開遊戲菜單進入了匿名區。

……

“他們給你留了這個，說必須要你親自打開。”

江衡遞給杜驚韬一個信封。材質是很普通的棕色牛皮紙，上面沒有寫任何文字，也沒有封口。杜驚韬接了過去，“你見到他們了？”

“算是見到了吧。”

“什麼叫算是……唉算了，你覺得他們夠格不？要是連你都沒審過我就不浪費時間跟他們打了。”

頭盔下傳來悶悶的聲音，隐含着一絲杜驚韬聽不太懂的神秘感：“我覺得他們很有意思。”

“具體點。”

杜驚韬一邊說着，一邊粗暴地撕開信封。他捏起塞在裡面的珠光卡紙看了看，上面用鋼筆寫着幾行字。

“是一對兄妹，哥哥是機械師，妹妹是刺客。按你的标準來的話，他們的戰力可能不是很足夠，但……”江衡的話沒說完。因為他透過頭盔的縫隙，清清楚楚地看到杜驚韬臉上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神色。

“他們在哪？！我現在就要見他們！”

杜驚韬把手中的卡紙攥成一團，呼吸急促了起來。他不知道江衡看沒看到這些。且不說自己的姓名年齡這些會顯示在角□□面上的基礎資料，這張紙上甚至連他現實中在哪裡工作、詳細的家庭住址、手機号……這些隐私的信息都一覽無餘。

“嗯？怎麼了嗎？”江衡問。

杜驚韬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被“匿影”的人盯上了。他在這之前也聽說過這個黑客組織的名頭。但修改遊戲機制的那個人不是已經死了嗎？——還沒等他接着去追問，耳邊響起咔哒一聲，低頭去看，自己别在領口的星形夾子就在這個時候脫落掉在了地上。

他想起，這個東西，似乎是半個月前在某人的手裡拿到的。至于那個人是誰、是玩家還是NPC……他不記得了。

“……監視器。”

他死死盯着地面上的夾子，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口中擠出來這麼一句話。

“居然這麼久才發現，不合格。”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