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穆安來說,要往光祿寺塞個人是十分容易的,什麼戶籍身份驗明正身不過是她一句話就可以搪塞過去的事。
景玉有了合适的身份,穆安在官場上也有了親信。
“我要查光祿寺的賬,消息已經放出,現在就看誰先坐不住了。”穆安道,今日休沐,她難得得了清閑了。
景玉輕敲桌面,唇角微勾,“既然如此,倒不如随我去添香樓看看。”
穆安挑眉,“你又想做什麼?”
景玉微微湊近,語氣帶着一□□哄:“光祿寺的賬目問題,不會隻在賬本上體現。那些貪污的人,總要有個地方把銀子花出去。京中那些官員,誰家沒有些見不得光的隐秘開銷?添香樓,正是他們最容易露出馬腳的地方。”
穆安思索片刻,覺得此話有理,便爽快應下,“走吧。”
兩人換了便裝,喬裝成普通商賈,趁着夜色悄然來到添香樓。
穆安與景玉并肩坐在地下一樓雅間,透過半開的窗棂觀察着樓下的動靜。正值夜晚,賭坊已然開始營業,人聲鼎沸,酒氣混雜着銅錢的叮當聲。
景玉端着茶盞,目光落在樓下角落處的一張賭桌上,低聲道:“你瞧那邊那個換錢的管事。”
穆安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隻見一名身着錦服的管事正與幾名賭客交涉。他從袖中取出一沓整齊的銀票,逐一換給幾名賭徒。
“怎麼了?”穆安問。
景玉面色沉了沉,“我最近才得知,有人在私造假銀票,并借助添香樓等賭場洗白。”
穆安有些驚訝,這可是大罪,“誰做的?”
景玉抿緊了嘴唇,神色專注,“穆钰和周将軍出事後,單憑我一人無力打理添香樓,今夜便是來查探了。”
穆安有些不安,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待了沒一會兒便覺得頭疼,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那個人。”穆安順着景玉的手指看去,景玉道:“這位許先生可是戶部侍郎的左膀右臂,一直負責打理戶部的賬冊,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我添香樓。”
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繞過雕花屏風,進入後堂,穆安見到一處圍得水洩不通的賭局。賭桌上,一名身着錦袍的富商正手握一沓銀票,臉色難看,顯然是輸了大筆錢财。
對面坐着的,竟是賬房許先生。
許賬房手裡捏着一張銀票,嘴角帶笑,慢條斯理地道:“張大掌櫃,你這手氣可不太好啊,連輸三局,這可得怪你命不好。”
那張掌櫃額上冷汗直流,拱手道:“許先生,您手下留情,我這點銀票,可是要交貨款的……”
“貨款?”許賬房眼神微微一沉,似是意味深長地笑道,“張大掌櫃,咱們都是老相識了,你的銀票是真是假,我還能不知道?”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靜。
穆安與景玉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動。
那許賬房居然在試探張掌櫃的銀票真假?難道……此人也在懷疑假銀票的問題?還是說,他本就是此事的幕後推手之一?
張大掌櫃的手微微發顫,額上的冷汗滑落,他強作鎮定地笑道:“許先生說笑了,我張家祖祖輩輩做生意,怎會用假銀票?”
許賬房輕輕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銀票,“既然如此,那不妨當場試試。”
他拿起桌上的燭台,将銀票舉在火焰之上輕輕一烘,瞬間銀票邊緣泛起不正常的黑色痕迹。
穆安瞳孔微縮,景玉的手指也微微收緊。
張掌櫃臉色大變,猛地起身,顫聲道:“這……這不可能!這銀票是今日戶部兌出來的!”
此言一出,周圍的目光更加驚疑不定。
戶部兌出的銀票?也就是說,假銀票已經混入了朝廷正式發行的流通體系。
許賬房眸光一沉,似乎也未曾料到這一點,他放下銀票,冷聲道:“張掌櫃,你今日的賭債,可以先欠着,不過……這銀票的事情,怕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起身離去,似乎要去找某人彙報此事。
“追嗎?”穆安問。
許賬房的行為引起了不少波動,假銀票的事在民間恐怕不是秘密。錢莊賭場這些地方是重災區,一旦國庫稅收中混入大量假銀票,朝廷将蒙受巨大損失。
許賬房去的地方是戶部,穆安和景玉不便現身,幹脆回了府上。
兩人都帶了一身寒氣,這裡比不上宮裡的地龍暖和,寒意久久不散。
緊接着,穆安注意到正屋桌上赫然放着一個黑樟木箱子,明明他們離開前還不曾有的。
“這是什麼?”穆安立刻問。
一旁的丫鬟道:“方才有人送來的,沒說是誰,隻說了要交給大人。”
穆安有些狐疑地打開箱子,景玉好奇地湊過來。
裡面放着一沓機要文件,穆安一一看去,全是戶部尚書高昌勾結原光祿寺卿劉雙明收受賄賂,貪污錢财的證據。
末了還有一封韓秋明的信件,讓她朝會時當衆彈劾高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