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爺深夜到訪，可有急事？”周文合喘着粗氣道。

到底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将軍，穆安在他面前難免有些畏懼。

到了屋内，周将軍屏退了衆人。

穆安理了理衣袖，拱拱手，壓低了聲音，“我此番是來向周将軍道謝的。”

周文合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十八年前，姐姐帶着還在襁褓中的我北逃，瑾昌姐姐随行，路遇亂軍，是瑾昌姐姐救了我們性命。”

“你是什麼人？”周文合眉頭緊擰，死死瞪住穆安。

穆安朝他深深一拜，“周家救命之恩，請受穆安一拜。”

周文合踉跄了幾步，險些站不住，“你、你是……”

他眼眶微紅，将穆安扶起，湊近了仔細打量起她。

穆安此時依舊畫着男妝，周文合卻大笑一聲道：“像，你像隆華公主穆钰。”

穆安面露笑容，扶着周文合坐下，粗略地講了講她怎麼以韓稷的身份成了皇後的哥哥的事。

周文合長歎一口氣，“此行危險，公主要多加小心。”

穆安不提自己，反而道：“周将軍不忘故國，縱橫謀劃，大丈夫當如是也。”

周文合低笑一聲，“我等亡國之人一直在等殊死一搏的那天，隻可惜如今無可擁立之主。”

穆安心中一頓，看出了周文合的猶豫。

“那高王世子可尋到了？”周文合問，語氣中帶着一絲遲疑。

穆安一下子有些心虛，周将軍尚不知世上從來沒有什麼高王世子。可……韓秋明從前幫景玉做事，等她當了皇後，便想着除掉景玉掩蓋曾經。如今周将軍剛打了勝仗，頗得召國倚重，他真的會為了故主放棄既得的一切嗎？

穆安淡淡一笑，她不敢賭，“穆錦已經親身去北楚尋堂兄下落，相信不日就會有消息了。”

“好好好。”周文合一笑，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放低聲音道：“召國先帝在位時，布了一個離間之計，現下北楚的儲君之争漸起禍端，我們還得觀望一陣。”

穆安記得先帝曾經借宣璨的手陷害宣璨的舅舅通敵，召國的皇位之争已經塵埃落定，北楚那邊又起了争端了，權力之争，終歸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周文合說完，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當今皇帝尚且無子，召國内憂外患不小。天下亂時，便是我等舊部，揭竿而起之時。”

穆安靜靜地看着他，心中思緒翻湧。她很清楚，周文合并非愚鈍之人，之所以願意相信所謂的高王世子，不過是因為他需要一個信念，一個值得效忠的旗幟。可一旦這面旗幟被揭穿，他又會做何選擇？

“既然如此，便暫且靜觀其變。”穆安輕笑，舉杯與周文合相碰。

屋外風聲蕭瑟，夜色漸濃。

與周将軍作别後，穆安快步回了尚書府。鵝毛般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兒，落在屋檐上，積了薄薄一層。

穆安見景玉的屋子還亮着燈，幹脆推門而入，帶了幾片雪花進屋。

“怎麼去了這麼久？”景玉合上手上的書卷。

“明明沒去多久。”穆安反駁。

景玉拿起桌前的一沓紙，“你之前讓我查，誰幫着韓秋明造假銀票，已經有眉目了。”

穆安将披風挂起，偏過頭聽景玉細說。

景玉卻向她招手，笑得狡黠，“你親我一下，我再告訴你。”

穆安眯起眼看着他，似笑非笑，“景玉，你什麼時候學會這般讨價還價了？”

景玉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敲着那疊紙，眼神帶着幾分戲谑，“大人，這可是你最想知道的消息，難道不值得一點誠意？”

穆安走上前，雙手撐在桌案上，微微俯身，視線與景玉交纏。片刻後，她低下頭，在他唇角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可以說了吧？”她挑眉，聲音低柔。

景玉盯着她唇上的光澤，嗓音有些發啞，“這可不夠。”

穆安剛要開口，景玉已然扯住她的衣襟，加深了這個吻。

一吻畢，景玉将桌上的信紙遞給穆安，“是京城那戶蔣姓皇商，還與……平王宣珲有牽扯。”

穆安看着信紙上的内容很是驚訝，她在宮中時見過宣珲幾次，這個皇子年紀不大，性格也有些悶悶的，怎麼和韓秋明牽扯上了。

“韓秋明如今有孕在身，又在朝中積極拉攏各方勢力，用不了多久，召國怕就是她的天下了。”景玉道。

穆安心中了然，她現在的一切都是韓秋明給的，她羽翼未豐，不能跟韓秋明撕破臉，如今知道了韓秋明和哪些人有牽扯，她才好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