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小厮送來一封請帖——下月初一,太使曹克将迎娶皇商蔣家之女,邀尚書韓稷赴宴。
穆安心生疑惑,拿着帖子看了又看。随即看向景玉,景玉也搖搖頭。
“曹克是誰?”
小厮道:“聽說是陛下新近提拔的官員,他府上的下人說,前兩日曾與韓大人有過一面之緣呢。”
穆安立刻想到那天在勤政殿遇見的那個官員。
這場婚事,一方是與假銀票有牽連的商人,一方是韓秋明有意提拔的官員,其中的彎彎繞繞不言而喻。
朝會之後,穆安主動求見了韓秋明。
“聽說你私下見了陛下。”韓秋明端坐着,面上雲淡風輕,可穆安知道她的不悅。
穆安并不慌亂,神色自若道:“事出有因,我與長公主是想借求見陛下之名,探查宮中異動。”
“哦?”韓秋明眉峰微挑,“什麼異動?”
穆安放緩語氣,“娘娘年紀尚小,恐怕不知後宮争鬥的險惡。”
韓秋明垂眸輕撫腹部,指尖緩緩摩挲着錦繡羅裙,目光微沉,未曾作聲。
穆安話語稍頓,“先帝寵愛的八皇子墜馬而亡并非意外,而是儀妃,我的親姐姐,以文刀草為餌,驚了馬匹。”
韓秋明的手頓了頓,眸色微微一冷。
穆安接着道:“那日我自勤政殿出來,路遇一名宮女,身上帶着極淡的文刀草氣息。此草罕見,極少用于宮中香料,我便起了疑心。為了查明是否有人故技重施,才借機求見陛下,以求探查端倪。”
穆安話畢擡眼看向韓秋明。
“是誰?”韓秋明的語氣冰冷。
穆安沉聲道:“高子成的外甥女,高昌的表妹,玉霞殿的葉妃。”
殿内一時寂靜,韓秋明的手有規律地在腹部摩挲,目光落在不遠處,嘴角隐隐帶着笑意,“看樣子,多謝你了。”
話已帶到,穆安微微拱手,先一步退出了乾平宮。
前朝後宮本就是一體,後妃之間争的也并非皇帝寵愛而是家族榮辱,要怪隻能怪葉妃運氣不好,偏偏讓她撞見了。
今日穆安心情不錯,特意繞遠去西市買了好幾樣點心。
離尚書府還有一條街時,穆安遠遠正瞧見一個有些面熟的男子正往尚書府去,穆安立刻想起來這人是周文合将軍的親信。
自韓秋明提醒後,她便不再後周将軍來往了。
“可有什麼事?”
“韓尚書。”那人朝她行禮,“将軍前不久打了一些野雞,命我送兩隻來尚書府,給大人嘗嘗鮮。”
穆安看向他手中拎着的兩隻死雞,野雞而已,并不是什麼稀罕物,何必讓親信特意跑一趟,随口一問:“周将軍常讓你來送這些嗎?”
那人點點頭,“将軍平日便多重口腹之欲,也愛與人分享。”
穆安的飲食都是景玉在安排,這些食材從來不會經她的手。
穆安一笑,伸手就想将野雞接過。
“大人千金之軀,這如何使得。”那人連連推辭。
穆安卻不跟他客氣,執意将野雞搶來,“東西我親自收了,替我謝過周将軍。”
到尚書府時,不出所料景玉果然在等她。
景玉的病已經大好,但穆安卻不知他平日裡在做些什麼。
穆安揚了揚手裡的點心和剛才的野雞,擠出一抹笑意,“特意買的,給你補身子。”
穆安将點心遞給景玉,拎着兩隻死雞親自去了廚房。
她拿起一旁的菜刀,毫不猶豫幹脆利落地将野雞的肚子破開,煩躁地在雞肚子裡尋找了一番卻并沒有找到什麼東西。
穆安活動了一番手腕,又将另一隻雞丢在砧闆上,帶着幾分宣洩的意味将雞砍成幾大塊,果然在這隻雞的肚子裡發現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竹筒。
穆安冷着臉,腦中一霎時有些空白,心中卻掀不起一絲波瀾。
她就着刺骨的井水将竹筒洗淨了,正想打開,卻聽得一陣腳步聲,又立刻将竹筒藏入袖中。
“在做什麼?”景玉笑着湊過來,邊說邊将一塊翡翠糕送到穆安嘴邊。
穆安對他一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做菜,嘗嘗我的手藝?”
“我以為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呢?”景玉調笑道。
穆安熟練地将手中的雞肉宰成小塊,“穆錦和窦懷與我說過,養尊處優的貴女以遠庖廚為榮,我是公主身子丫鬟命,事事都要粗通一二,日後說不定就能派上用處。”
“那我豈不是有口福了?”景玉又湊上來給穆安喂糕點,穆安并不推辭,“是,你先去歇着,等着吃就是了。”
景玉走後,穆安立刻将刀擱置在一旁。
她迫不及待打開尚且泛着腥味的竹筒,裡面是一張紙條——“安公主為晟國皇女,汝若真能讓其誕下皇家血脈,吾等願擁立之,望君勿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