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火勢撲滅已久,添香樓前仍圍着不少人,官差與衛兵穿梭其中,清點死傷、維持秩序。
“這具好像還在動!”一名年紀不大的小衛兵突然驚叫出聲,俯下身去,試探地伸出手放在那具被燒得焦黑的屍體鼻端。
“快,他還有氣!”他大喊一聲。
一旁的領頭衛将立刻走過來查看,見那人傷重至極,卻确實還有微弱的呼吸,頓時神色一凝,“快擡出去,叫個大夫來!治得一命是一命。”
兩日後,城南一處破舊小院。
吳九躺在床榻上,臉上和身上敷着厚厚的草藥,胸口還一抽一抽地起伏着。他傷得極重,能活下來幾乎是個奇迹。
另一邊,景玉獨坐于書案前,指尖緩慢翻着一頁密信。
“巫醫已除,幹淨利落。”
景玉松了一口氣,不枉費他死了一場。
他正想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穆安,卻聽得家丁來通報,屋外來了人求見。
阿壽費了好一番周折,才找了輛破舊的牛車,将傷勢未愈的吳九扶上車,一路緩緩駛向尚書府。
他上前叩門,門房打開門一看,見是個穿着寒酸的小子,還拉着個燒得半死不活的人,不由得皺了眉。
“你找誰?”
“我是來找韓大人的。”阿壽趕忙拱手,“這位是……吳九,他說自己是你們府裡的人。”
“你等着。”家丁抛下這麼一句話進了裡屋。
不一會兒景玉便出來了,他一眼看見破車闆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人,很是驚訝。
景玉捂了捂鼻子,一時間心中有些五味雜陳,對着身旁的人道:“擡去莊子吧,不要告訴大人。”
又轉而道:“快去請個大夫,要最好的。”
阿壽聽了,臉上滿是感激,見事情辦妥了,他正欲離開,卻被景玉叫住。
“等等!”景玉眼尖瞄到一個東西,快步走到阿壽面前,扯出他挂在胸口的銅鎖,“這是你的東西?”
阿壽疑惑,“自小帶着,應該是家裡的東西,可惜和家裡走散了。”
景玉仔細端詳着這枚銅鎖,又看向阿壽。
“你叫什麼?從哪裡來的?”
阿壽有些不喜這個人,隻冷哼道:“關你什麼事?”
他轉身欲走,景玉卻攔住了他的去路,“小公子不妨在尚書府住一段日子吧,你的朋友我也會請人盡心為他醫治的。”
景玉禮貌一笑,話語裡透着不容拒絕。
兩日後,正是帝後前往香山祈福的日子。
韓秋明生産在即,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即便除去巫醫,宣珲找不到皇帝被控制的證據,但他仍不可能就此罷手。
宮中儀仗自京而來,浩浩蕩蕩。
穆安與宣珑同乘一車,行在前列。她悄悄望去,韓秋明已臨産在即,臉色蒼白,一雙手緊緊握着佛珠,雖強撐着氣度,卻已顯吃力。
鐘鼓齊鳴,衆人齊聲誦經,場面莊嚴肅穆。
穆安悄悄看向宣珲,隻見對方神色淡然,平日裡那般急躁沖動的一個人,此刻竟波瀾不驚,連喜怒都藏得極深。
她一顆心始終高懸着,生怕出了什麼岔子。
好在一整場儀式有驚無險地結束了,眼見人群将散,穆安才終于悄然吐出一口氣,掌心已沁了薄汗。
“有憂心事?”宣珑從來不過問穆安的事,如今這一問反倒像是安慰。
穆安搖搖頭,小聲道:“平王總是觐見陛下,我擔心平王看出了什麼。”
宣珑也壓低了聲音,“平王與五公主最是要好,如今五公主正在我府上小住。”
穆安有些驚訝,沒想到居然把宣環扯了進來。她眼眸低垂,從來皇權之争,難有哪個皇子公主能置身事外。
正思索間,耳邊傳來一聲喚:“國舅爺留步。”
穆安與宣珑一同回頭,隻見宣珲大步而來,眼神沉沉,氣勢逼人,顯然來者不善。
宣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一轉,正欲退開,宣珲卻出聲阻止:“皇姐不妨也聽聽我們要說什麼。”
穆安眉頭微蹙,擋在宣珑身前,“王爺可是有要事?”
宣珲嘴角含笑,身上的氣壓卻是低的。
他緩緩道:“我昨日夢見父皇了。”
穆安嘴唇微抿,老皇帝已死,她親自下的手,如今她已不再恐懼。
隻見宣珲又上前兩步,壓低嗓音貼近她耳畔,卻又恰到好處地讓三人都能聽清。
“他說,他憂心怡太妃。”
穆安心中一震,屏住了呼吸,這個稱呼太過久遠。
她僵在原地,眼神微閃,身形也有些顫抖,不敢與宣珲對視。
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宣珲的語氣裡多了幾分咬牙切齒,“我與他說,怡太妃如今可真是不得了了,将他的兒子耍得團團轉。”
穆安後退半步,眼中滿是戒備:“你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