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淚水已經打濕了半張臉,宣璨俯身,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眼神漠然,唇邊卻揚起一絲嗜血的弧度。
“朕不在意一隻阿貓阿狗的心思,但若它敢咬主子,就得把牙,一顆顆拔掉。”
穆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一擡眼餘光掠過宣璨的腰間,那正挂着那枚銅鈴。
巫醫說銅鈴能控制宣璨心神,宣璨卻逐漸好轉,并且好轉之後也不曾将銅鈴摘下,那麼,隻有可能是那巫醫從一開始就在騙她。
穆安的指尖發白,懊悔起來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立刻伏地叩首,語速加快,“妾本為亡國之人,一生戰戰兢兢不得自由,先皇後許妾新生,妾不敢拒,亦是生了貪戀之心。”
“妾離京前将能恢複心智的銅鈴獻上,而今陛下已神志清明,縱是冤枉妾,妾也認了。”
她磕着頭,額間撞出血迹,鮮紅染在青磚之上,觸目驚心。可宣璨的神情始終冷漠無波,仿佛看着一場乏味的戲。
事到如今已無人能救她,她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輸。
見宣璨始終無動于衷,穆安的眼神暗了暗,猛地起身,奔向殿角的劍架。
劍鞘落地作響,穆安執劍橫于頸前,身形微顫,聲音也帶着顫意:“妾願以死明志。”
宣璨冷眼看着,嘴角浮起譏笑,二人僵持着,仿佛真的在等待她的進一步動作。
穆安的手已僵,幾乎握不住劍柄,直到劍鋒觸頸,劃出一道血痕,宣璨才有了動作。
他緩步走到穆安面前,“你知道朕從何時起開始喜歡你的嗎?”
宣璨伸手握住她拿劍的手,輕而易舉将劍抽回,又将劍歸鞘,放回原位。
他緩緩道:“九弟百日宴那次,你明知是毒酒,可還願意為你姐姐死。”
“夜逃那次,你被我攔下,也願委身求我,換你姐姐一線生機。”
“我……哦不,朕這一生……”宣璨緊盯着她,像盯住獵物,“朕的母親偷情背叛父親,朕的父親隻把寵妃的孩子當成親子,朕的弟弟想要朕的命,朕的發妻想要朕的皇位江山。”
“朕這一生親緣淡泊,獨獨見了你,才知道有人會将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
“朕要你也這樣愛朕。”
穆安僵直着身子,聆聽着宣璨的這一番剖白,他的話溫柔而近乎哀怨。她甘願為親人赴死,那是她最後的尊嚴與摯情,落在他口中,卻淪為了他貪婪目光下的情欲信物。
她愣神之際,宣璨抓住她仍微顫的手,将人拉入懷中,死死地控制住,“但都不重要了,穆安已死,韓家滅族,從今往後,你不需要任何身份,隻需留在朕身邊。”
穆安靜靜地聽着自己的宣判,心底冰寒徹骨。
“你要我這樣愛你?”她低聲問,嗓音幹啞。
“你要我用求生的尊嚴、以命換命的真心去愛一個……親手殺我全族、羞辱我至此的君王?”
宣璨沒有答,隻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像沉在墨水中的刀,既冷又亮。
片刻後他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即便情愛虛妄,終究抓不住,朕仍貴為九五之尊,沒有什麼是朕得不到的,你又能如何?”
穆安眼眸低垂,忽地跪地叩首,重重行了一個臣服的大禮,“妾自知逃不過,若能得赦一死,便是恩典。”
宣璨輕笑出聲,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眼中是一種将獵物玩弄在掌心的殘酷滿足。
穆安原地愣住,既不掙紮也不回應,唯有袖中的雙拳緊攥,指節泛白。
直到宣璨的手開始撕扯她的衣裳,手上下狠勁。
穆安猛然一掙,手肘狠狠撞向宣璨的下颌。
再看向眼前人時,她胸膛劇烈起伏,雙目已然泛紅,眼中是壓抑到極緻的憤怒與羞辱。
宣璨摸了摸痛意未消的下巴,似笑非笑,“裝不下去了?”
穆安平複着混亂的呼吸,卻說不出半個字。
宣璨滿眼盡是自得的笑意,他整了整衣袖,“不過朕确實沒什麼興緻。”
他頓了頓,聲音忽而低沉冷厲,“今日……是朕嶽家滿門抄斬之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們且受着。”
說罷,他回眸看了穆安一眼,神情意味莫測,囑咐道:“你暫且待着,朕要去給韓秋明的靈位,親上一柱香。”
他輕飄飄地落下這麼一句話,随着他步出殿外,沉重的殿門被重重合上,發出一聲巨響。
穆安腳下一軟,整個人如被抽空了力氣般,跌坐在地,冰冷的地磚透骨而涼。
她怔怔望着那扇緊閉的門,整座含章殿一片寂靜,隻餘她耳邊的呼吸聲,急促得像是要從胸腔撕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