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屏住呼吸,迅速起身,腳步極輕地走到門前,将那紙卷拾起。
她展開紙卷,指尖探入,卻觸到一小撮幹粉。
穆安皺了皺眉,轉身将這東西遞給紅鸢。
紅鸢将幹粉放在鼻尖親嗅,沉聲道:“是毒藥。”
紙包外還裹了一層紙,上書“韓氏已滅族”。
穆安眉頭緊皺,宣璨因韓秋明吃了好大的苦頭,不拔除韓家難解他心頭之恨,雖是情理之中,可實在狠辣。
看着藥包和信紙,她心頭泛起詫異,是誰知她被囚于此,又費心送來一劑劇毒?
是憐她境地凄苦,送來自盡的恩典?還是……别有所圖?
“我去追。”說罷,紅鸢已經翻身而出。
穆安在屋内來回踱步,心髒怦怦直跳。
她此番回京本就是奔着要宣璨的命而來,可惜棋差一招。如今穆錦和周文合一時半會還無法抵京,她不能明目張膽地弑君。
所以是誰又費事送毒藥給她?
穆安眸光一斂,腦中已浮現出那個不動聲色、笑裡藏刀的名字。
不多時,紅鸢已經回來了。
穆安忙問:“可尋到些什麼?”
紅鸢道:“一個小内侍,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我卸了他的胳膊,他說是文川王府的人。”
穆安露出一個了然的笑。
文川王早知她要面聖,當日話語雖輕,卻句句試探,還特意相贈短刀,如今又托人送來毒藥……他告訴自己韓氏被滅族,是想自己沖動之下殺了宣璨。
文川王若真起了黃雀在後的心思,也不意外。如今皇儲年幼,帝位未定,若宣璨橫死于殿中,保不齊他能做上這個位子,這便是他的圖謀。
穆安冷笑一聲,他們宣家人可真是有意思兄弟算計兄弟,父子反目成仇,連皇叔都妄想着登基為帝,唱得一出好戲。
穆安将那紙卷重新卷起,藏入袖中,她找不到破局之法,文川王倒是給她送了一個。
她心裡有了主意,吩咐紅鸢道:“還請姑娘告訴景玉,務必先坐實文川王謀逆弑君的罪名。”
紅鸢猶豫了一瞬,随即點點頭。
穆安在高華殿待了三日,三日内除了來送飯的宮人,誰也不曾見到。
她掰着手指頭數了數日子,覺得時機已到,整了整衣裳,讓自己看起來柔弱卻不狼狽。
趁着送飯之際,她喊住守在殿外的内侍,“替我通傳,我有要事奏報,須即刻觐見陛下。”
内侍愣了一下,“陛下近日事務繁多……”
穆安卻未等他回絕,冷冷一句,“若陛下怪罪,我自擔着。”
那内侍躊躇片刻,終是離去。
穆安從天亮等到天色漸黑,那内侍卻一去不複返,就在她以為無望時,當夜宣璨卻是來了高華殿。
來人身着玄衣,衣角未染風塵,龍紋金線在燈火下熠熠生輝。宣璨負手立于門前,目光緩緩掃過殿内,最終落在她身上。
“你找朕?”他聲音不急不緩,語調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
穆安起身,盈盈一禮,“叨擾陛下。”
她還穿着官服,卻沒有束發,此時跪在地上,長發也垂落在地,燈光掠過,影影綽綽,形如勾魂索命的鬼魅。
見宣璨來了,她仰起頭直視着對方,唇角微揚。
宣璨走了幾步,在她面前站定,他眸色幽深,聲音微涼,“我以為,你比前朝那些貞烈婦人沉得住氣。”
穆安神情未變,隻回:“妾不敢自比貞烈,隻是身陷囹圄,方能靜心思慮。”
宣璨眼中似有譏诮之意,輕笑了一聲。
穆安随即伏地叩首,心知宣璨吃軟不吃硬,“妾非巧言令色之人,隻因确有要事奏報。”
宣璨微微俯身,緩緩靠近。指尖輕挑起她下颚,目光沉冷而玩味,“要事?你一個囚身之人,還能有何’要事’?朕還以為你是來與朕談風月的。”
說話間,他的氣息掠過她臉頰,熾熱又壓迫。
穆安垂眸,略偏過頭,語聲卻冷靜:“妾以為,陛下更應關心社稷江山。”
她頓了頓,擡眸看向他,語氣極輕,卻如一石入湖,“是有關文川王。”
穆安擡眼凝視着宣璨的神情變化,卻見對方神情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