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年,甯市十月初的天氣依舊很熱,尤其是下午的陽光異常毒辣,教室内空調連着開兩節課,裡頭凍成冰山,外頭熱成岩漿。
江瑤坐在靠窗第五排座位上認真的背着人體解剖學知識點,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着桌面上些許淩亂的草稿紙,有些輕微的泛黃。
她有點煩躁,因為背了挺久背不下來。
那時剛結束軍訓不久,學生比較浮躁,上課沒什麼精神,經常翻閱校園帖子看新鮮事。
比如看男神有沒有曬黑,惋惜一下。
比如看舍友醜照有沒有被挂上去,準備大笑一番。
又比如八卦哪兩個軍訓出名的同學,在軍訓結束後高調的在一起了。
“我就說,臨床一般陳遇這張照片一定會上的。”
那天江瑤剛背到關節的基本結構,隻想到其中一個結構是“關節面”,就被旁邊的女生打斷思路。
後面是什麼來着。
記不起來了。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似有若無的暼一眼女生的手機。
照片裡的天空很藍,陽光很刺眼,微風吹動葉子落下斜斜的影子在地面。少年捏着礦泉水站在操場裡,那雙好看的眼眸微微上揚,朝着鏡頭輕輕勾了下唇。
江瑤收回視線,手中的筆輕輕在指尖轉了幾下,她對自己背的解剖學知識點全然想不起來,腦海裡閃過一些細碎的畫面。
照片不知道是誰拍的,人挺好看,也很有氛圍感。
後來她偷偷點進校園論壇,找到陳遇的這張照片,象征性審視起來,目光不自覺的和照片上的人對上,她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大概可以用來形容他。
江瑤濃密的眼睫毛輕顫,想到什麼,她不屑的把目光移開,而後淡定的摁掉手機屏幕。
她翻開書本,垂着眼簾看知識點,眼底那抹沖動被帶過。
她想,其實也就這樣,長得挺一般的,也不知道這些人吹什麼。
那會兒的江瑤是死要面子的,怎麼都不肯承認陳遇長得就是好看,所以旁邊有個同學稱陳遇是“甯市醫科大學彭于晏”時,她還在心裡嘲諷了一番。
後來,她沒有背書的欲念了。
她不自覺的把目光看向窗外。
那年護理系和臨床系的建築樓隻隔了一條街道。
她看到對面走廊上有幾個嬉笑打鬧的學生,正樂此不疲的聊着什麼。
外頭陽光正好,明媚如初,天空湛藍,夏日暖暖的微風吹動枝葉,光影在地面四處搖曳。
江瑤的思緒逐漸飄遠。
陳遇。
這張臉,果然招搖。
.
那天臨床系這棟建築樓,下午也格外熱鬧。
一來是跳閘了,大家沒有空調吹,坐在教室裡一邊冒汗一邊埋怨。
二來是老師照着書本念知識點,十分枯燥,大半節課過去,大多同學都點開手機上網了。
陳遇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着頭在草稿紙上畫教授提出來的解題思路圖。
斜着進來的陽光照在他一角書桌上,他的指尖在桌面留下細長的影子,随光而動。
幾個舍友上課開小差,把軍訓選出來的女神榜扒了個幹淨,興奮的探頭探腦小聲交流,試圖拉陳遇入圍。
他不作任何發言,瞥一眼,不感興趣,一邊聽着教授的課,一邊畫着神經調節、體.液調節的結構圖,學得挺自在的。
付一林聽得有點想睡覺,于是探頭過去跟人說話。
“長得好看就是有用,他憑着一張照片,前前後後都上了多少次表白牆,被撈來撈去的,我尋思着怎麼就沒有人撈我呢。我們這種醫學生大學沒脫單,以後到臨床那是穩打穩的光棍。”
蔣從聞把草稿紙塞進抽屜裡,數着時間在等下課,聽完他這話,毫不留情的給付一林潑了一桶冷水:“你也不回去看看你軍訓那曬成非洲人的照片,當時叫你多塗點防曬霜,死活不要,現在還想人撈你,沒把你挂在牆上當反面教材笑話就不錯了。”
付一林被氣笑了,嚷嚷着:“不就是黑一點?誰軍訓不黑的。我跟你說,等我白回來了,我就是臨床系最帥的系草,護理五班的江瑤見我,估計都得走不動道。”
那時陳遇聽到江瑤的名字,指尖一動,結構圖上的一條線畫歪了,看起來猙獰又吓人,他這回才擡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付一林。
說起護理五班的江瑤,蔣從聞也安靜了幾秒,兩個系雖然聯系很大,但剛開學不久,認識某個同學,幾乎是從傳聞中認識的。
那時候的江瑤,聽說是一個很愛學習的女生,人長得很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笑起來顧盼生輝,軍訓時漂亮出圈的照片也有她一份,不過聽說這女生賊難追。
拒人用溫柔殺,不墜愛河,隻入知識網。
“就你?洗洗睡吧。等你考到專業第一名,可能人才勉為其難看你兩眼。”
“瞧不起誰呢,就這幾千頁的書,易如反掌。”
“……”
陳遇把視線收回,一眨不眨的瞧着黑闆上幾個大字,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但那天很明顯,他的思緒沒有再在解題上邊。
這兩人說話聲音過于大,教授在講台上往這裡看了又看,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要靜下來的意思,他把書本擱在講台上,笑着道:“最裡邊這組,第五排黑色上衣那個男生,對對對,就是你。我看你對黑闆這個問題很感興趣,你講一下。”
“……”
付一林就這樣懵懵的被請起來了,題目非常的簡單:體.液調節的特點。
他見過,背過,但都沒用,因為忘了。
付一林不動聲色的用手推了推陳遇,眼睛一來一回的暗示求助。
陳遇垂着眼簾,頗有一番報複的意思,淡淡的回了三個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