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森傳打了個響指:“我也不信。”
從篝火晚會到住的地方不過二十分鐘的距離。
陽欽松擡腳剛邁進門内,鼻内就突然有一股止不住的液體流下來。
楊森傳一偏頭就看見了他的鼻血給吓了一跳:“你還真火氣大啊?”
陽欽松擡手一摸,鼻血完全沒有要止住的架勢。
“别低頭,仰起脖子。”楊森傳說着立馬拉他進了一樓的衛側。
然後淋濕掌心在他後頸輕輕拍了拍。
“全國統一治療上火流鼻血的方法嗎?”陽欽松問。
“是吧。”楊森傳笑道。
陽欽松也跟着笑了一下,接過楊森傳遞過來的衛生紙:“謝謝,我自己來就行。”
等鼻血被衛生紙堵住,徹底不怎麼流了,陽欽松才和楊森傳一起出了衛生間。
“七八月是容易上火,你多注意點。”楊森傳多交代了一句。
“好,那我先上樓了。”
陽欽松上樓後就立馬用無菌紗布堵住了流血的鼻腔,後面又緊跟着從包裡翻出了止血的藥,就着保溫杯裡的冷水一口吞了下去。
看着鏡子裡蒼白臉色的自己,陽欽松直歎氣。
拉薩是待不住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來退房,直接背着包走了。
本來他還想和楊森傳打聲招呼的,結果前台小葉說他領旅客去報團林芝三日遊了,中午才能回來。
那就算了吧。
陽欽松心想。
人和人從來沒有好好告别的機會。
回程的票他搶到了卧鋪,雖然時間還是那麼長,至少旅途舒适了點,起碼車廂不擁擠,開水也多,還能躺着睡好幾個小時。
回到家後他躺了好幾天,不知道是不是醉氧了,這兩天他嗜睡得很。
身心花了一周全部調整過來,他自己去了醫院再次做了檢查。
輸了液拿了藥聽從醫囑,他又回到了二樓的那個小房子。
這是他外婆生前住的地方,外婆走後他就住過來了,因為離學校近。
他和陽欽樂不在一個學校,陽欽樂在市中心的一個藝術高中,他自己擇離家最近的這個三中。
他也不和周楚楚他們住在一起,那三個才是一家三口,他是多出來的一個人,就像市中心的那套老房子原本隻有兩間卧室一樣,後來陽欽樂出生了還是隻有兩間,再後來他搬到這邊了仍舊隻有兩間。
倒是周楚楚她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樣也好,你倆都可以辦走讀。”
陽欽松看着她沒說話。
“不過你住回來的話媽還真沒辦法,按理說你是老大應該多讓讓陽陽,但是讓你睡沙發媽這心裡也過不去。”
“為什麼不能一起睡呢?”
“什麼?”周楚楚愣了一下。
“怕我擠到陽欽樂嗎?”陽欽松的話中無意帶刺,卻不受控制地咄咄逼人,“還是怕我的病過給陽欽樂?”
“你,你說什麼呢?”周楚楚盯着面前還不到她胸口高的孩子,那雙仿佛能洞識一切的眼睛看得她竟然不敢對視。
“那是你親弟弟,你為什麼要這麼想?”
“我也是你的媽媽啊,你怎麼能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周楚楚瞬間哽咽,陽欽松看着她豆大的兩顆淚珠滴下來。
剛想張口說‘對不起’又被周楚楚瞬間打斷。
“陽欽松,你别忘了是誰的血讓你活到了今天,你竟然還和你弟親弟計較這些?”
他幾乎被定住。
明明深處在開着空調的客廳裡,他卻比任何站在寒風裡的人還要冷。不知從何而來的刺骨寒意穿透他的骨骼,内心活像被一根冰渣子狠狠貫穿。
“那我還給他好了。”
心冷,說出來的話也更像刀子。
周楚楚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陽欽松直接沖進廚房拿了把刀沖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割。
刺耳又尖銳的尖叫聲仿佛要掀開整個天花闆。
陽欽松沉重地閉上眼睛,心想,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醒來是在醫院裡,手腕上被纏上了幹淨的紗布。周楚楚坐在床前哭紅了雙眼,見他醒來張着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麼,仿佛再開口一句又會刺激面前這個瘋子自尋死路。
陽欽松心裡微微歎氣,他又不是找死,隻是放點血而已啊,至于嗎?
至于,太至于了。
沒想到這件事後母子關系越來越僵硬,距離也越來越疏遠。
周楚楚會定時定點打錢給他,卻再也不會主動關心他。
他們之間早就搖搖欲墜的母子關系好像一根風筝線,稍微在哪碰一下挂一下就已經輕輕地斷了。
林暮是唯一一個注意到他手腕上割痕的人。
陽欽松下意識摸了摸那道愈合的痕迹笑:“是不是很醜?”
林暮沒回答,第二次來就給他帶了一個彩色的雛菊紋身貼。
雛菊花瓣貼在疤痕的頂端,仿佛沿着上面生長從而綻放。根部再怎麼醜陋綻放的花瓣是美的。
“好看。”
“未成年前不準紋身。”林暮又提醒了一句。
“你也有紋身吧?”陽欽松撐着下巴問:“鎖骨那,給我看看呗。”
林暮看了他一眼:“把琴練了再說。”
陽欽松撇撇嘴,為了能看到那個紋身整個下午都非常認真。
直到林暮起身要走了,他才立馬拉住他:“哎,你那個紋身還沒給我看呢。”
林暮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這可是耽誤我下班,得加錢。”
陽欽松猛點頭:“加加加。”
林暮妥協了,解開了襯衫領口的一粒扣子,往旁邊拉了拉露出一截凸起的鎖骨來。
鎖骨上面紋的是一座濃郁的青山,半個夕陽隐落在青山之後。
“好漂亮啊。”陽欽松眨了眨眼,想伸手過去摸一摸。
“好了。”林暮立馬扯回自己的衣服,再三提醒道:“未成年不準紋啊。”
“知道了。”陽欽松看着他的臉,感慨道:“好漂亮。”
“我也覺得,這個紋身……”
“我是說你的鎖骨很漂亮。”陽欽松直白地開口。
“……。”
林暮有一瞬間頓住,繼而笑開臉說:“誇我也沒用,再次警告你一遍,未成年不準紋。”
“就這麼放心不下我?”陽欽松不服氣。
“你就是典型的看着乖。”林暮直接拆穿他。
“……。”
回憶一回想起來就沒完沒了。
陽欽松翻了個身,看着相冊裡穆青的臉微微沉思。
然後頻繁地打開和林暮的聊天框,删删減減,最後還是氣餒般地退出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