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欽松從小就喜歡夏天,然後把最日常,最不可缺的東西拿來構成相同的每一個夏天。
夏天的每個七份,每年都沒怎麼大變過,直到遇上了楊森傳,于是他就占了其中的七分之一。
說實話,陽欽松都忘記那個夏天楊森傳到底擠掉了那七份中的什麼。
後來楊森傳走了,他就占了整個夏天的位置。
自那分别的這三年裡,陽欽松心想,他再也不想喜歡夏天了。
可誰能想到,他還是在他最喜歡的夏天裡再次遇上了楊森傳。
拉薩的七月上,支教的暑假時,還有……現在。
一切都是圍繞夏天循環。
陽欽松還記得自己說的那句話。
“萍水相逢已用盡緣分,京海離這十萬八千裡,我們也不會再見。”
可沒想到,緣分再續,離家十萬八千裡遠的京海他也來了,他們還是再見了。
陽欽松心想,兜兜轉轉,老天比誰都會折騰人。
早上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雨正淅淅瀝瀝地下着,他努力吸了吸鼻子,一邊堵一邊通,推開窗呼吸了一下雨後的氣息。
這裡和家那邊都太不相同了,寸土寸金的地兒,下雨都聞不到洋地灰的味道。
桌上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他拿起看了一眼,是出門的鬧鈴。
他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提着背包轉身下了樓。
從現在住的地方到公司要通勤三個半小時,這已經是他力所能及裡算最快的了。
自從和他爸媽吵完那一架後他就再也沒回去過,對方也明顯地沒再過問也沒打錢。
六親緣盡,也就到這了。
但是他手頭上也沒多少錢,除了學校裡拿的獎學金加上自己平常比較節省下來的錢,總共不超過七千塊。
他就拿着那麼那麼幾千塊錢打包收拾好自己來到這寸土寸金的地兒。
一千多的車票,押一付一接近三四千的房租,日常通勤吃飯,最後手裡隻剩下幾百塊錢,而他還用那幾百塊錢硬撐到了今天發工資的日子。
緊巴巴的日子得以喘息了一口氣,但緊接着又要交下個月的房租,陽欽松抱着書包靠在地鐵的角落裡,兩眼沉沉地閉着,太苦了。
因為通勤時間久,所以他是最先到達公司裡的人。
他把大燈打開,然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電腦,順便看了一眼早上的新聞。
秦月舒進來的時候先打了聲招呼:“早啊小陽。”
陽欽松這時候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整個人看着有點呆。
聽見聲音後他擡起頭來,笑了笑:“月舒姐,早。”
“你又沒吃早飯吧?”秦月舒說着把手裡的一份小籠包遞過來。
“不用了姐,我不餓。”陽欽松說。
“餓不餓都要吃早飯啊,小心得胃病。”秦月舒說着直接把小籠包放到他桌上。
“姐專門給你買的。”
“那太不好意思了。”陽欽松推了推自己的鏡框。
“今天發工資我請你吃飯吧?”
秦月舒噗嗤一聲笑出來:“别這麼客套啊。”
“我弟也和你差不多大,看着你總想起他,所以老想着對你好一點,希望在異國他鄉時也有人能對他多照顧一點。”
陽欽松和她對視上說:“姐,謝謝你,會的。”
“怎麼不對我好一點?”身後悠悠傳來一道不着調的聲音。
“我和他也差不多大。”
陽欽松看見來人立馬放下手裡的小籠包,先打了個招呼:“林總早。”
林勁野沖他揮了揮兩根指頭,笑着說:“這破毛病怎麼還沒改,别總啊總的,這小作坊的辦公室加起來總共才幾個人啊,都是總了。”
秦月舒看見他嗤笑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說:“你還缺人對你好?”
林勁野眉毛一挑:“這話說的,我還不能多些人對我好了?”
秦月舒沒搭他的腔,轉而問:“你弟咋樣了?前兩天聽說和人打架打住院了?”
“什麼和人打架?”林勁野明顯對這些與事實不符的小道消息不爽。
“他那是見義勇為!”
秦月舒給自己塗了個精緻的紅唇,眉波蕩漾,連忙說:“是是是。”
兩人鬥了幾句嘴就被一個電話打斷各幹各的去了。
晚上下班時,林勁野突然一拍桌子高興地站起來:“大家晚上有事嗎?”
秦月舒拎起自己的手提包,特妩媚地撩起自己的大波浪長發,聲音昂揚:“不約,折現,謝謝。”
“你掉錢眼兒裡了吧?”林勁野憤憤道。
秦月舒經過陽欽松座位時還輕輕敲了敲他的桌面:“今天發工資,常規老闆請吃飯,替我好好地宰他一頓。”
陽欽松張着嘴‘啊’了一聲,就看見秦月舒已經哼着歌走出了辦公室門。
林勁野歎氣,‘啪’地一聲蓋上筆記本電腦,沖剩下的幾個員工說:“吃帝王蟹嗎?東星斑?還是新開的那家……”
周圍同事騰地一下飛速起身收拾完東西往電梯口走,邊走邊說:“老闆,我們先去點餐了,你們後邊慢慢來。”
陽欽松都還沒反應過來,辦公室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林勁野四周看了眼,順帶檢查水電關窗,偏頭說:“走了。”
陽欽松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立馬起身跟在他身後。
吃飯的地兒離公司很近,就在附近最豪奢的飯店。
這頓飯陽欽松沒怎麼吃,林勁野結完賬回來多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着?不喜歡吃還是真要折現啊?”
陽欽松笑了一下,說:“沒,感冒後我胃口比較一般。”
林勁野沒多說,手搭在椅背上等剩下的人吃完。
飯後轉場就是酒吧,要回家的直接回家,不回家的就跟着去玩。
到了地方後,他們又碰上同行,幾個人跟着他們坐在一起喝了幾杯。
對面的人舉酒過來要碰杯,陽欽松其實有點喝不了,本來自身就很少喝酒,但架不住對面老總三番五次地勸,要不是林勁野幫他擋掉不少,他早就被面前的客戶灌趴下了。
“喝不了就放那,沒事。”旁邊人笑着開口。
陽欽松沖面前的客戶彎唇笑了笑,放下酒杯:“得罪了。”
矛頭自然轉接到林勁野那邊。
陽欽松稍微靠過去一點說:“多謝老闆,那我先去上個廁所。”
去廁所放空了回來,陽欽松就發現自己的座位附近多了一個人。
“哎?”林勁野沖他招了招手,把自己的單獨沙發讓出來:“坐這來。”
他們座位那燈光比較暗,因為隔得遠,陽欽松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人來。
直到走近,他的腳步瞬間頓住。
巧了麼這不是。
對方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幾秒,恍惚之際,陽欽松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夏天的夜晚。
“這不巧了嘛。”戲谑的聲音響起。
陽欽松回過神來半張着嘴,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诶?你倆認識啊?”林勁野意外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