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孟晚歌上一世一被皇帝罵便會躲到藏書樓去,将裡面落灰沒人看的書找出來看,也因此學到了不少的東西,這修複畫卷的法子就是她在一本講地方怪談的書中看到的。因為對那本書十分喜歡,所以這修複之法也記得格外清楚。
“還請府上幫我準備海螺蛸、滑石各二錢,龍骨一錢五分,白芷一錢。”她的聲音帶着少女的嬌媚,說起話來卻有幾分不容置疑的氣度。
她口中這幾樣東西若是尋常人家定是聽也沒聽說過,可對于伯爵府來說,不過是稍稍花些功夫的事。沈念音聽到她要的東西時,便不再質疑,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紫帶婢女,那婢女會了意退出偏廳,不多時當真将孟晚歌要的東西聚齊了。
孟晚歌垂眼看着婢女呈過來的東西,微微動了動眼角,這幾樣東西便是在皇宮也要尋上一會。
她不動聲色地收下東西,都放進另一個婢女尋來的藥碾子中,再碾成碎末。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她走到案幾旁,小心将畫卷展開,再取出藥碾子的粉末,見她要将粉末灑在畫上,沈念音下意識想要出生制止。
這畫隻有一塊并不明顯的油污,其實并不影響整體觀賞,可若是被這些粉末弄破,才是不可逆的損害。一旁的宋岚知道她有些擔心,拉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宋岚與沈念音不同,從孟晚歌一進偏廳,她便對這個無論容貌還是氣度都沒得挑的少女有幾分好感,見孟晚歌如此大膽地往畫上灑下粉末,心中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孟晚歌并不在乎他人的想法,細心地将粉末鋪在畫中有油漬的地方後,又取出自己的手絹小心蓋在上面。
她向一旁的婢女道:“取一個燙手的暖手壺來。”
婢女應是,立馬便取來。
孟晚歌提着壺小心在手絹上熨了熨,動作之細緻,令圍觀的人都不敢出一口大氣。
須臾,她将暖手壺還給婢女,取下手絹,再彎身輕輕吹走畫上的粉末。
粉末在空中輕揚,宛如煙霧氤氲,站在她對面的人隻能看到她那雙水潤宛如黑寶石一般的眼睛,盡管同是女子也不由看呆了。
“當真沒了。”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
衆人才回過神來,看向案幾上的那幅山水畫。隻見畫中山水秀麗壯觀,再不見那塊礙眼的油漬。
沈念音自是喜不自勝,令人小心将畫收起來放到書房中去。
“你想要什麼獎賞?”她看向孟晚歌。
孟晚歌朝她盈盈一拜:“小女恭賀夫人生辰喜樂,不敢讨賞。”
“這孩子是個誠心的。”宋岚對孟晚歌越發滿意,笑着接下話後又側頭提醒沈念音,“時辰也不早了,戲台子都搭好了,快讓孩子們去後院看戲罷。”
“你不說,我都快把這茬忘了。”沈念音如夢初醒一般,順帶誇了兩句顧華章後,便張羅着讓大家去後面的院子裡看戲。
一時間廳中的人散了大半。
孟晚歌隻覺今日之事處理到現在也算是過了,便也帶着秋月準備往外走。剛沒走幾步,身後的顧華章也走上前來,她擡手用手絹擦了擦額角鼻尖,最後掩在鼻下,輕聲道:“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懂得這些。”
以往溫宜秋在自己的小屋子裡不大走動,别說是看書,便是大字都不識得幾個。原本顧華章覺得她的性情大變或許是因為死裡逃生,可眼下這又如何解釋。
孟晚歌彎下眼角,沖她展顔一笑:“二嬸嬸與我說起過,我覺得新奇便記下來了。”
顧華章沒想到這一層,不由停住了腳步。孟晚歌卻沒再看她,自己先行離開了偏廳。
所有人都被後院的戲台子吸引了去,孟晚歌這才引着秋月去了花圃,剛入春其實也沒什麼花可以看,隻是小丫頭沒見過世面,見到根沒見過的草也能驚歎半天。她半倚在一根紅漆長柱旁,讓秋月自行去裡面逛一逛,起先小丫頭還不願意離開,在她再三保證自己會在這兒等着後才笑着走了進去。
“裴大人。”秋月剛離開沒一會,孟晚歌便看到了從長廊另一端走來的裴寂。
他像是攜着一縷春光,從陰暗處走到光影中來,令孟晚歌心中微微一動。
“溫五小姐。”
孟晚歌站直身子,等他走到身前時對他微微一拜:“今日謝過裴大人。”
裴寂摸着佛珠的手微微用力,一雙眼眸如古井中投入一顆石子,心中漣漪陣陣,餘音缭繞。他低頭看向眼前的少女,隻能看見少女輕顫如蝴蝶振翅的長睫,她露出一截白皙玉頸,在日光下幾乎能看到可愛微卷的絨毛,他不由得目色暗了幾分。
“不必謝。”半晌,他才又輕又啞地應了一聲。
孟晚歌擡頭看他。
“溫五小姐,不必與我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