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河巷狹長的巷道走出來,能看到一條沿街的小河。河上一座簡樸的石拱橋連接着對面的碧雲街,碧雲街在京城十分複雜,這條街上既有從外地來的商販旅人,又有清河巷這種地方的窮苦人家,可謂是魚龍混雜。
孟晚歌一直緊緊護着自己的帷帽,出了清河巷便想着趕緊回去找秋月。隻是沒等她多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們敢攔我,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把錢給我們,什麼都好說。”
孟晚歌回頭往聲音來源處看去,隻見一個角落裡,身穿錦衣華服的況野被幾個男人圍在一起。那幾個男人兇神惡煞,身上的衣服不算破舊卻沒規矩穿好,吊兒郎當,看着就不是好人。
在碧雲街這個地方,偷搶是再正常不過。今日孟晚歌出門時還專程換的這條不太張揚的裙子,就是怕經過碧雲街被人盯上。再看那邊的況野,身上穿的,腰間挂的,讓人一眼便能瞧出是好東西,況野長得細皮嫩肉連個随從也沒帶,不搶他去搶誰。
孟晚歌不想多管閑事,她攏了攏帷帽的簾子,擡腳繼續往前走。
“我可是國公府的世子,你們要是敢過來,我要你們好看!”
“世子?哈哈哈!我還天皇老子呢!”
“就是!能來這碧雲街的,能是什麼大官,弟兄們上!”
他們幾個本就是亡命之徒,也不是京城人士,搶了況野身上的錢财跑出京城,管他什麼國公府還是侯爵府,想抓他們也沒那麼容易。
街上行人紛紛,并不是隻有孟晚歌注意到了這裡,但這樣的事他們見得太多了,除了抱緊自己身上的東西匆匆離開,也做不了什麼。孟晚歌抿了抿唇,低頭歎了口氣。
按照況野這個脾氣,肯定得挨一頓毒打,還沒等國公府的人找來,他就被打個半死了。
“等一下。”少女的聲音如檐角銀鈴,清淩淩地響起。
幾人一齊轉過身去,隻見身後不遠處站着一位身穿淺黃色月華裙的少女,頭上一頂白紗帷帽,少女轉身時白紗被風揚起一角,隐約能見那張清麗脫俗的小臉。許是從沒見過這樣的美人,幾人一時竟看得呆住了。
孟晚歌微微歪頭,笑盈盈地看向同樣呆住的況野:“小世子,國公爺到處找您呢,您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時幾人才回過神來,聽到孟晚歌的話面面相觑。
孟晚歌閑庭信步走過去,微風輕晃她的白紗,幾人不知為何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直直看着她站到況野身前,她突然撩起白紗朝後面的幾人看了一眼,眉宇間帶着幾分靈動。
見幾人都愣在原地,她拉起況野的手臂柔聲道:“近日城門戒嚴,國公爺忙得沒空管你,今日發現您不在府上已經派人來找您了,您快跟我回去。”
這話自然是編來給後面幾人聽的,說完她就拉着況野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離後,況野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這一眼讓身後幾人反應過來,罵了幾聲拔腿追來。
“跑啊!”
孟晚歌頭皮發麻,輕喝一聲拽着況野就跑。
況野被拉着往前跑,耳邊風聲和小販叫賣聲模糊,他隻盯着前面的少女。少女淺黃色的裙擺散在空中,好似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白紗晃蕩隐約露出她朱色的唇角……
像是從畫裡跑出來的仙子。
路人隻見兩隊人馬在并不開闊的碧雲街上狂奔,前面一男一女年歲看着都不大,女子帷帽遮面看不清樣貌,男子模樣英俊倒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再看後面那幾個橫眉立目的男人,大抵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孟晚歌跑了一會實在跑不動了,忍不住停下來大口喘息。身後的人依舊窮追不舍,況野回頭看了一眼,心下一橫,輕聲對她道:“溫五小姐,對不住了。”
方才他還天不怕地不怕,眼下卻想着不能拖累孟晚歌。說完他拉住孟晚歌的手腕,正要彎身抄起她的膝蓋時,手突然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
這時一個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墨藍色的長袍衣角紛飛,腰間一塊小青玉牌微微晃動,盯着況野的手緊蹙雙眉。
正是裴寂。
“少傅……”況野隻感覺自己拉着孟晚歌的手像是被火燒過一般,連忙放開。
“又來個不怕死的。”身後幾人立馬圍了上來。
裴寂凝眉不語,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令人好似置身千年冰窟之中,圍上來的幾人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聞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跑了過來,看見裴寂這個樣子也連忙垂下頭。
“把這些人拖回都察院。”他一聲令下。
聞風拱手領命:“是。”
隻怕這幾人沒什麼好下場了。
半晌,裴寂才收斂了情緒看向孟晚歌,她一張小臉藏在輕柔的白紗下,隻聽到她略有些恭維的聲音:“裴大人當真是英明神武,為國為民。”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