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她死了林琅不見得會開心,但絕不會為她難過就是了。
“公主死後,宮裡的人封鎖了公主府,聽說逃出去了幾個下人,不過後來也都該捉的捉,該殺的殺了。”林琅很快面色如常,答非所問起來,“等公主的殡葬過後,所有奴仆都被押送到了大理寺,最後怎麼處置并無人知曉。”
有個人一定知道。
裴寂。
裴寂去年将大理寺卿連根拔起,肯定也查了大理寺。公主府的人有沒有在裡面,死了還是活着想必他應該都知道。
孟晚歌手指藏進袖中,搭在裴寂給她的那塊令牌上,已經開始計劃要怎麼才能跟裴寂打聽此事。面上卻絲毫不顯,隻笑盈盈地看着林琅:“樓主邀我前來,隻為與我講這些嗎?”
表面上看起來,的确是林琅先邀他上樓。
“我當是溫五小姐想聽。”他笑着起身,往坐榻的方向走去。
孟晚歌目光随之而去,見他緩手撩開一片缈缈的紗幔,走到坐榻旁一方雕花精緻的木櫃前停下。櫃前挂了一把看着便不簡單的梵文小鎖,他從袖子裡掏出一串鑰匙,一一插上擰開一截,才聽到“啪嗒”一聲鎖開了。
孟晚歌下意識握住袖子裡的小剪刀,不是因為她太敏感,隻是林琅的本事她太清楚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方林琅從櫃中取出一個方盒,端着方盒轉身又回到桌前。他擡眸看到面前的少女一雙手藏于桌下,眼中防備溢出,像是隻随時會炸毛的小貓。這模樣竟讓他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兀自笑了一聲,才打開方盒的蓋子。
露出一疊銀票。
孟晚歌愣了一下,手也不自覺從袖子裡拿了出來。她有些疑惑地湊上前去,看了半晌後終于确定,這盒子裡裝的的的确确是銀票。
見林琅将盒子往自己這邊推過來,她有些疑惑:“樓主這是?”
“給溫五小姐。”
孟晚歌微詫。“給我?”
“我和翠雲樓都是靠着殿下才活下來,賺來的錢自然也是殿下的,隻是殿下已故,便請五小姐代收吧。”林琅勾唇淺笑,一臉誠意,“日後五小姐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大可以提。”
林琅向來是公事公辦,最讨厭欠人人情,這一點孟晚歌是知道的。隻是她對林琅的救命之恩他早就還完了,而且這翠雲樓跟她更是沒什麼關系,這錢怎麼也不該由她來拿。
像是知道她的顧慮,林琅又道:“殿下生前給了我一筆安身立命的錢财,在翠雲樓将散之際,我拿來将這樓買了下來。那錢是殿下的,這翠雲樓也是殿下的。”
這話倒是沒錯。
孟晚歌曾經的确是給了他一大筆安身立命的錢,隻是沒想到他竟買下了翠雲樓。
“既是公主的,與我并無關系。”她現在是溫宜秋。
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公主生前,記挂的隻有溫家。”
孟晚歌再無話可說。
更何況她今日來找他,也的确是需要他的幫忙,再推辭下去反倒達不成她想要的結果。于是她伸手從盒子裡抽出一張銀票,那是五百兩,對于如今的她來說已是一筆巨款。“樓主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回絕,隻是這翠雲樓皆是樓主的心血,公主在天之靈也不會同意我全都拿走。我隻拿一張,剩下的理應都歸樓主所得。”
林琅盯着她手中的銀票半晌,或許是想到了曾經的孟晚歌是何性情,歎了口氣又笑着搖頭。
“都依五小姐,日後五小姐需要時再來取。”
他的話音剛落,樓下傳來一陣喧鬧聲。孟晚歌起身走到窗邊往下看,隻見門口拿着包裹的秋月被人攔在了門外。這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這翠雲樓進出都查得很嚴,秋月急匆匆下去什麼憑證也沒有,門口的人自然不會再讓她進來。
孟晚歌收回視線,将手中的銀票折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荷包中。
“林樓主,眼下我有一事想要你幫忙。”
“五小姐但說無妨。”
孟晚歌擡起頭來,露出清淺的一個笑:“可否給我取來十三兩碎銀?”
這幾日秋月一路過那裝有碎銀的小匣子時,她都要偷偷捏一把汗,既然林琅說有事可以找他,她自然要先把此事解決了才行。
拿着林琅遞過來的碎銀子,孟晚歌滿意地被他送出房間。
看見少女娉婷身姿緩步下樓去,林琅才行至一直緊閉房門的另一雅間門外。不等他扣門,房門被人打開,他低着頭隻能看到一塊墨色繡了金絲如意紋的衣角從門内揚出來。
他恭敬道:“已按照您的吩咐,将錢送給了溫五小姐,但她隻拿走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和十三兩碎銀。”
佛珠被人撚下,兩顆珠子撞出悶響。
“都依她,她不找你你也不必出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