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五小姐。”林琅輕聲喚她,兀自拎起桌上的茶壺為對面的空杯到了一杯茶。
孟晚歌從容走進去,在他對面坐下來。
她本想問那個跑出去的女子是怎麼回事,話到嘴邊又覺得是自己多管閑事。
最後她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開口道:“樓主知道今日我會來?”
林琅爽然:“不知。”
孟晚歌擡眸看他,隻見他那張嬌美的臉上挂着淺淡的笑,原本就不點而朱的唇此刻更是像染了口脂一般嬌豔欲滴。
他從前,不是這樣。
“隻是不論五小姐什麼時候來,林琅都會在此等候。”
“為何?”
“為昭陽公主。”
他好似根本不用思考,這樣的回答總是能讓孟晚歌心中一熱。因為她不覺得這個世上會有人在她死後懷念她,更不會有人記得她的好要報她的恩,所有人似乎都巴不得她早點死。
所以她重生回來,從來沒動過要找誰的念頭。卻沒想到,她一直以為會和她形同陌路的林琅,竟這般口口聲聲将她記在心上。
也不枉當初她替他籌謀一場。
林琅并不知道她的思緒早已飄遠,隻喝了口茶後,直問道:“五小姐今日尋我,可有什麼事?”
聞言孟晚歌才回過神來,她也不扭捏,點頭道:“有兩件事想請你幫忙,但要替我保密,你能做得到嗎?”
“五小姐但說無妨。”
“清河巷裡有一戶人家的女主人叫碧珠,你可否将她收到你樓裡來做活?順便留意一下她的舉動。”她思來想去,總不能次次都找理由去清河巷尋碧珠,若是能放到林琅這裡再由林琅監視是最好。
林琅默默記下:“還有一事呢?”
“對面茶樓二樓最裡間,有一對男女,也替我留意一下他們的舉動和去向。”她總覺得林歡月與那男人之間一定有什麼問題,若是能查到什麼捏在手裡說不定日後能有大用處。
這兩件事對林琅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對她來說卻不是易事。
林琅很爽快答應下來,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起身道謝後要轉身離開。
“五小姐如此信我?”她剛轉身,便聽到林琅笑着問她。
她回身撩起紗簾對他粲然一笑:“我信昭陽公主。”
上一世她信林琅,這一世她也信。
從林琅的屋裡出來後,她往前走了幾步在那間一直沒開過門的廂房外停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似從裡面飄出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令她一下回想起了那日在尚書府,裴寂身上也有一股好聞的檀香。
她連忙晃了晃腦袋阻止自己胡思亂想,擡腳下樓。
戲台上的女子正哭得肝腸寸斷,趴在欄杆上的秋月也跟着一起抹淚。孟晚歌下樓見到這副景象,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些都是假的。”她出言提醒秋月。
秋月突然聽到她的聲音,被吓了一跳,哽咽的聲音被卡在喉嚨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用眼神控訴她。
她拿出手絹替秋月擦了擦淚:“這世上哪有什麼海枯石爛的深情不減,都是用來騙你這樣的小姑娘。”
“溫五小姐是這般想的?”
一道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孟晚歌給秋月擦淚的手一頓,回頭果真看到了正拾階而上的裴寂。他今日難得穿了一身稍亮的銀白色藤紋雲錦大袖衫,在樓内的燈下更是應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當真是絕世無雙。
她心中思緒雜亂,面上卻絲毫不顯。隻回身規矩對他行了禮,老實答道:“我年歲尚小,不曾想過這些,隻是讓小丫頭别哭罷了。”
裴寂聞言輕笑了一聲,他站在離她三步的階梯下,擡頭看着她。
一雙如潑了墨的眸子裡有點點笑意,卻又帶着讓人不敢直視的赤誠,仿佛他正在仰望着這世上唯一能讓他臣服的王。
孟晚歌有些不自然地别開眼,不知為何一顆心在胸腔内像是脫缰的瘋馬,她鬼使神差地問道:“裴大人覺得呢?”
戲台上的主角還在哭哭啼啼,樓内除了起此彼伏的抽泣聲幾乎也沒有别的什麼聲音。孟晚歌目光有些無措地看向戲台,隻見那書生竟取了劍放在自己脖頸上。
“小姐有恩于我,我何嘗不願為小姐而死。”
書生言罷,手上的劍劃破喉嚨。
孟晚歌微微一驚,這出戲她上一世看過,隻不過她嫌窮書生和小姐的戲太過酸氣,看了一半就走了,竟不知道二人會是這樣的結局。
裴寂擡腳緩步走到她的身後,他捏着那顆顔色頗深的佛珠,也和她一起看向台上。
片刻,他的視線又緩緩落在她隔着紗簾的側臉上,眸中柔情萬千,唇邊含了一縷從天外掠來的無限情意。
“我覺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