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歌重生以來,生怕行差踏差又步自己上一世的後塵,所以才一直以溫宜秋的言行束縛自己。直到她如今坐在秦婉君的面前,才又彷佛回到了自己還是溫家二房大小姐溫宜華的時候。
言語間都是小女兒對母親的撒嬌逗趣,惹得秦婉君笑得沒停,顯得氣色都好了許多。
二人在屋裡說說笑笑,一上午的光陰很快便過去了。
伺候秦婉君的丫鬟春香笑着接過孟晚歌手中的一捧瓜子殼,欣慰道:“還是五小姐有法子,夫人已經許久沒這般笑過了。”
孟晚歌笑着歪倒在秦婉君的腿上,嬌聲道:“我哪有什麼法子,是嬸嬸喜歡我才願意陪我這般鬧一場。”
秦婉君見她這模樣更是喜歡,眼中都是對小輩的愛憐,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小臉。
“是是是,我自然是最喜歡你的。”語氣寵溺,一如當年哄溫宜華一般。
一旁的丫鬟們聽了,不免也跟着笑起來,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溫馨又不失歡樂。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丫鬟,幾步走到孟晚歌秦婉君跟前來,恭敬行了禮才道:“夫人,老爺說今日有貴客,在前面置了席面,來問五小姐是不是要一同去前廳用飯。”
她口中的這個貴客自然是從京城來的裴寂,溫二爺應是想着溫澤畢竟是由裴寂提攜,而孟晚歌作為溫澤的女兒合該去見見才合禮數。
孟晚歌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卻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擡頭看向秦婉君。
秦婉君看着她那雙如小鹿般明潤的眼眸,仿佛一下便能看穿她的心思,擡手又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既然是貴客,我便和宜秋一起去見見罷。”
屋裡的丫鬟們聞言一怔,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春香。
她有些擔憂道:“夫人,您的身子……”
“無礙。”秦婉君打斷她的話,牽起孟晚歌的手拍了拍,“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竟覺得有些餓了,我們一起去前廳吃飯。”
孟晚歌哪有不點頭的道理,聽到她想一起去吃飯自然是一萬個高興,又嘴甜地哄了幾句。
和她一般高興的還有屋裡伺候的丫鬟們,孟晚歌不知道秦婉君的情況,她們卻是十分了解。自從秦婉君病情加重以後,就一直沒什麼胃口,幾乎都不怎麼進食,每日都要溫二爺哄上許久才喝兩口粥。
眼下她竟主動要去吃飯,實在是讓所有人都喜出望外。
而孟晚歌想的要簡單許多,她隻是覺得生病的人一旦胃口好起來便是有了轉好的迹象。沒等春香動手,她從床邊站起來,小心地扶着秦婉君下床,雖她早看出來秦婉君如今消瘦非常,可當秦婉君的手搭在她手上時,她還是被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吓了一跳。
輕得彷佛風一吹便能飛走。
孟晚歌忍住鼻酸,笑着拉秦婉君在鏡前坐下,想要為她好好裝扮一番。
秦婉君起先還有些扭捏地拒絕了兩聲,可實在拗不過孟晚歌撒嬌耍混也由着她去了。
臨近日正,窗外的陽光正好,一縷一縷從青瓦間隙中落到檐下窗邊上,映得銅鏡裡的婦人更添了幾許光彩。一衆婢女圍在後面,不時地探頭看向銅鏡,隻見孟晚歌用瑩潤的手指在胭脂盒中撚了撚,又往秦婉君臉上抹去。
片刻後,鏡中現出秦婉君上好妝的模樣,驚得春香輕呼了一聲。
明明隻是很簡單地上了個妝,眼下秦婉君臉上卻絲毫不顯方才的病容。一雙遠山眉被描得又深又細,襯得整個人都精神幾分,抹在臉上的胭脂更是相宜,多一分浮氣少一分寡淡,唇上還抿了一抹朱紅。
連秦婉君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她手指緩緩撫過眼尾已經被蓋住的細紋,隻聽春香歎道:“哎呀,五小姐當真是生了一雙巧手。”
“明明是嬸嬸風華無雙。”孟晚歌雙手搭在秦婉君的肩上,親昵地俯身下來,和秦婉君一同看向鏡子的人。
鏡面微黃,卻絲毫掩不住鏡中人的氣度,一如當年她離開蘇州時那般。
一屋子裡的主仆又玩笑一陣,很快前方又有人來說席面已經布好隻等她二人,孟晚歌才收了撒嬌賣俏的模樣,和秦婉君一同往前廳去。
溫家二房的宅院與大房僅一牆之隔,因人丁稀少又沒有首富的母家幫襯顯得有些凋零,從後院到前廳要不了多少腳程。倒是一路上能看到這些花草,能襯出這一處宅子的别緻,但也因為秦婉君纏綿病榻多時,無暇精細打理這些花草,眼下枯敗不少,看着叫人憐惜。
一行人繞過垂花門,穿過一條不算太長的連廊便到了前廳。還沒走近便聽到了裡面有人在交談,一道聲音渾厚沉穩,一聽便知道是早間說要去接裴寂的溫二爺。另一道聲音清冽帶着星點寒意,落入孟晚歌耳中,叫她腳步略緩了一拍。
秦婉君笑着睨了她一眼,牽着她一同踏入前廳。
廳中還在交談的二人聽見動靜便停了話頭,一齊朝門口看去。雖然方才已有下人來禀過,秦婉君也要一同到前廳用飯,可溫二爺擡眼看到略施脂粉的秦婉君出現在門口時,還是不免有些怔住。
秦婉君今日穿了一身不算華貴卻十分雅緻的翠湖色錦袍,搭着那張恢複往日榮光的臉,竟讓他一時看得有些呆了。
秦婉君卻沒有察覺,隻走到他身邊,看着另一側的裴寂柔聲詢問道:“這位便是從京城來的裴大人吧?”
裴寂将目光從孟晚歌身上收回來,一雙眼眸中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他恭敬起身,微微颔首:“在下正是裴寂,此番南下辦事要在貴府上叨擾些時日,麻煩夫人了。”
“大人不必客氣。”秦婉君見他如此做派,心中已有五分滿意,“家中寒微,蒙裴大人不嫌棄才是。”
二人寒暄幾句後,溫二爺才回過神來,也站起來,對衆人道:“人齊了,便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