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女傭和簡陽接觸得少,對這個忽然闖入的人有些回避。簡陽問她什麼,她在回答之前都會恭謹地先叫一句小少爺。她的語氣和司機的還不一樣,司機是帶點玩笑的,輕松的,簡陽聽個樂。
女傭的口語,仿佛簡陽剝削了她們祖上十三代。
簡陽正在解釋:“……我就是來借住的,你不用那麼客氣。”
張伯遛完夏天回來,驚道:“小少爺,你怎麼能做飯呢!”
簡陽慌了,“啊,廚房不讓人進嗎?我不會投毒的啊!”
張伯急的自己上手去解簡陽的圍裙,“快出去,小少爺,這種活怎麼能讓你來呢?”
…..簡陽雙手擋在胸前,“别叫小少爺了,我接不住這潑天的富貴啊!”
“小少爺,您想吃什麼,和我說就好了。”張伯見簡陽抗拒,沒強行脫掉他的圍裙。
簡陽重新忙活起來,“我給先生做個蛋糕,很快就好,不會影響晚餐開餐的。”
“這樣啊。”張伯呵呵一笑,“那您自便,女傭會給您打下手。”
“還是别了吧,她會顯得我技術很爛。”
關辭硯今早結束得早,開門時夏天一個猛沖,撲到他身上,幾十斤狗肉在關辭硯身上蹭來蹭去,黑西裝馬上粘毛,都是黑白配色,還挺像親父子。關辭硯打了下他的頭。夏天跑回自己的玩具區,狂踩對話按鈕。
“吃飯、吃飯、吃飯。”
關辭硯問張伯,“沒喂嗎?”
“是小少爺給他做了點零食,把他吃吐了。”
關辭硯眼底閃過笑意,又打了一把狗頭,“告狀呢。”
夏天粘着關靖宇走到客廳與餐廳的錯層台階下,關靖宇擡眼便注意到落地玻璃窗裡面的人。
目光掃過去時,簡陽剛轉身,給關辭硯留了給背影,圍裙的系帶勒住一把細腰,繩頭随動作打在後腰處,落地玻璃門有些泛藍,為象牙色毛衣渡上冷調,簡陽很瘦,瘦到毛衣穿在他身上,和挂在身上差不多。微微屈身時,衣服緊貼後背,肩胛骨都要突出來,像要飛走的鳥兒。他側身去拿裱花,染了笑意的眉梢在關辭硯眼前閃過,清瘦的臉頰因為笑顔而多了幾分氣色。
關辭硯的手停在西裝第二顆紐扣上,兩分鐘沒有動,眉頭後知後覺地皺起,“他進廚房幹什麼?”
張伯忙解釋,“原本是不讓小少爺做這些的,但是他說麻煩先生這麼久,想給先生做個甜品當作謝禮。小少爺今天在外邊委屈了,先生一會可以誇誇他。”
關辭硯垂了垂眼皮,解下西裝外套遞給張伯,折道去了餐廳。
簡陽在廚房折騰了兩小時,身上沾了面粉和奶油,趁蛋糕冰凍的時間去換個衣服,走到錯層樓梯時餘光瞟到餐桌處,“先生!您怎麼在這兒呀。”
關辭硯目光淡淡掃過簡陽腰間的面粉,“端上來吧。”
簡陽:“啊?”
關辭硯知道自己給他做蛋糕了?
送禮物不是這個流程吧?
咿??
簡陽有些許疑惑,“你不?謝謝我嗎?”
關辭硯單手手腕搭在餐桌上,輕輕擡眼,漆黑的眸子看向簡陽,“我勉為其難收下你的禮物,不該你謝謝我嗎?”
簡陽瞪圓了杏眼:???
關辭硯的狗可以擊碎他的三觀。
本來打算換的衣服也不用了,簡陽回到廚房,把蛋糕端到關辭硯面前,“你還是吃吧。”
他的每個眼神,每次皺眉落在關辭硯眼裡,關辭硯隻覺得身心舒暢,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也算是氣回去一次。
油脂細膩的動物奶油上鋪了香橙巧克力碎,隔着距離就能聞到蛋糕胚裡的香橙味。關辭硯拿起叉子,簡陽突然按住他的手,“先生,我先上樓了,您慢慢吃奧。”
關辭硯放下叉子,想了想,舀起一勺,放到簡陽嘴邊,“你先吃。”
簡陽後退兩步,“不必了吧,這是送給您的。”
關辭硯看着他,“嗯?”
簡陽伸出舌尖卷入奶油,在嘴裡抿了抿,張開嘴給關辭硯檢查,“吃完了,先生。”
“站這兒别動。”關辭硯換了個叉子,舀起一口。
奶油還是奶油味兒,蛋糕也是蛋糕味兒,胡蘿蔔碎碎滿嘴亂竄,甜腥味兒的充斥了整個口腔。
關辭硯的表情出現了此生最大的跳躍,瞳孔裡掩飾不住的震驚,然後痛苦的閉眼,良好的教養讓他咽下了那口裹滿了奶油的胡蘿蔔碎碎。
簡陽後退又後退,又想看關辭硯的表情又不敢看,杏眼眯成了一條縫。
關辭硯一手揪着簡陽的領子,把人拉到眼前,簡陽本來就矮,此刻腿軟,領口又被關辭硯揪住,幾乎完全仰頭,把自己的臉完全暴露在關辭硯眼中,撇了嘴角要哭出來,“先生,不知道您喜歡吃口味,我下次重新做個您愛吃的好不好,您想要什麼樣的?”
金瞳周邊又有一圈泛紅,似乎時刻鋪滿了眼淚,燈光一照就閃出碎光。眼型委屈地彎着,清俊的眉眼皺到一塊,盛不住的少年氣。
關辭硯剛要發火,想起來什麼,陡然松手,“簡陽,在這兒等着我呢。”
簡陽踉跄了一下,心裡也抖了抖。
他都冒死得罪關辭硯了,不會這樣也能被看破吧?
“先生說什麼呢?”簡陽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他瞥見自己腰間的面粉還蹭了些在關辭硯的襯衣上,不敢往那處在看。
“沒什麼,”關辭硯風輕雲淡地坐下,“蛋糕不錯,剩下的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