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橋又回到原處開始從頭整理。
容禅百無聊賴地看着吭哧吭哧幹活的江橋,他一隻手在空中,繼續虛劃着一些符文,于是江橋照料得精神奕奕的那一行行靈藥,不知怎地,齊刷刷地往右邊倒去,好像躺下來睡着了一樣。于是江橋好不容易松完了那幾壟藥田,回過頭又看到自己的靈藥好像喝多了醉倒一般,于是過去把一株株靈藥扶了起來。
容禅随機撥弄着那些靈藥,于是江橋便像在在田裡抓地鼠一樣,一會跑這扶起倒了的靈藥,一會跑那把倒栽蔥的靈藥重新種到田裡,一會把根伸到外面乘涼的靈藥重新塞回土裡。
直到容禅都覺得服了,這江橋竟是一點破綻都不露,還是他真的想多了?
江橋隻覺得自己腦子越來越不好了,今天幹活比平時花了多一倍的時間,到處都是他粗心大意留下的漏洞。他也累了,站在藥田中喘氣,用袖子擦着額上的汗水。
直到聽到“邦、邦、邦”的聲音,江橋看了看遠處另一個茅屋,然後跑到湖邊洗幹淨了自己的手腳,回到自己的茅屋小院裡,盤腿坐在石磨盤上,拿出了一本《坐忘經》。
容禅精神一振,終于來點不一樣的了。
江橋老老實實地盤腿坐在石磨盤上,膝上擱着一枚玉簡,是他看過了七八百遍的《坐忘經》。作為清微劍宗的入門功法,沒有領會貫通這一章之前,下一章的内容是無法開啟的。江橋循着自己做下的标記,看看自己已經記到了哪裡。
“……凡有愛惡,皆是妄生,積妄不除,何以見道?心舍諸欲,住無所有,舊所癡愛,自生厭薄。譬如醒人,能知醉者為惡;如其自醉,反覺醒者為狂。①”
江橋先是讀了一遍,然後慢慢開始背誦:“凡有愛惡,皆是妄生……”
下一句是什麼?忘了,低頭又看看。
“積妄不除,何以見道?”
前面一句是什麼?又忘了,再看看。
“譬如醒人,能知醉者為惡;如其自醉,反覺醒者為狂。”
開頭是什麼?又忘了,怎麼開頭來着?
容禅聽江橋斷斷續續背了十幾遍,實在受不了了,這是他三歲時就學過的入門道經,這江橋怎麼跟腦子裡有洞一樣,灌進去的水都漏了出來?他忍不住用扇柄點了點玉簡,道:
“凡有愛惡,皆是妄生,積妄不除,何以見道!心舍諸欲,住無所有,舊所癡愛,皆成厭薄!譬如醒人,能知醉者為惡!如其自醉,反覺醒者為狂!記住了嗎?”
容禅說得極快,然後他後知後覺,完了,忘記設隔音陣了!
容禅身形一轉,連忙遠離了江橋。
江橋顯然也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他左右張望了一下,旁邊并無他人。他又跳下了石磨盤,看看房前屋後,也沒有其他人在。隻有湖裡一些青蛙,還有草叢裡一些蟋蟀的聲音。
大晚上的,月朗星稀,這後山也不會有人來。
江橋摸摸自己的頭,自語道:“難道我真是病糊塗了,不僅忘事忘得厲害,耳朵也開始出現幻聽了?”
不過那聲音一出現,倒是把他想要記住的道經完整複述了一遍,也就是說,他實際上記住了?
江橋找不到人,自然也識破不了容禅藏身所在,于是他又回到石磨盤上,打坐修煉了會,看時間差不多了,收起玉簡往屋内休息。
容禅松了口氣,連忙補設了好幾個隔音陣法,可不能再亂說壞事了。
江橋點起一盞油燈,進了屋内,放在木桌上。容禅也毫不見外地跟着他進屋了。
容禅看了一眼屋内,真所謂家徒四壁。除了一張竹床,一張木桌,還有一個櫃子,什麼都沒有。門窗也是藤編的。雖然返璞歸真、不在乎身外之事的修士不少,但高級修士多多少少要點面子,不至于把自己弄得那麼磕碜,簡單樸素地弄個靈脈洞府的也有,像這樣無欲無求的真是少見。
江橋的床在窗邊,他放下支撐窗頁的木棍,把窗戶關好,便吹熄了油燈,規規矩矩地平躺在床上睡覺。屋内一片漆黑,容禅壞笑一聲,輕手輕腳地跳上了江橋的床,現在江橋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