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裡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幾秒後,那邊再次開口:“其實……我手頭有幾個本子,總導演肯定是定下了的,但是副導演和執行導演都還可以争取,你想不想……”
“不想。”
許無邊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高副總,您不是我的直系領導,分配給我的資源應該也不是從您那裡來。公司的資源分配該如何就如何,不然閑話傳出去,我沒辦法自證清白。”
“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無邊的語氣太硬,高升稍顯慌亂。他合上文件走到窗邊,椅子下的滑輪滾動,發出辘辘聲響。
“無邊,”男人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疲憊:“這段時間你不在公司,是不是生我氣了?”
“……”
“?”
許無邊眨了眨眼,表情茫然,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無語。
安靜的車裡突然響起塑料瓶的哀嚎,咯吱作響。
許無邊瞥了一眼江澈,隻見他偏着臉,神态認真地端詳窗外的風景。
就是手裡的水瓶變成了歪脖子樹。
許無邊有點想笑,還沒說什麼,電話那頭又續上了話。
“今天短劇部門的負責人來找我,我才知道你跟公司鬧得這麼僵。你是跟我賭氣嗎?還是說,你有别的打算?”
話繞着彎子終于露出真實目的,聊工作總比聊情感來的正常。許無邊短暫松了口氣,應付道:“沒有的事,就是前段時間太累了,要休息一段時間。”
“我是導演,又不是公司文職,沒接戲的時候也不用坐班啊。”
許無邊說完,頓了頓,又道:“高副總這麼問,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電話那邊又安靜了,半晌,高升再次開口:“大概是你很久沒來公司,下面有人開始編瞎話罷了。”
高升沒有再糾纏,公事公辦地問候幾句後,終于有了要挂斷的趨勢。
導航已經到了博物館附近的停車場,許無邊聽着電話,潇灑地一把倒車入庫,靠在車座上得意地朝江澈歪了歪頭。
江澈笑了笑,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這時,高升突然開玩笑一樣地說道:“既然沒什麼變動的想法,那就快點回來吧,有點想你。”
許無邊:“……”
許無邊面色一僵,眼睜睜看着江澈撤回了大拇指。
車裡氣壓有些低,許無邊沒心思再跟高升糾纏,随口應付:“嗯嗯,之後見。”
嘎吱一聲,塑料瓶驕傲的頭顱徹底低下,在江澈手裡扁成一團。
許無邊:……
得到許無邊的示意後,江澈把電話挂斷。
許無邊流暢地熄火摘安全帶,江澈木着臉,把手機遞了過去。
“剛才你就應該直接挂電話,”許無邊接過手機,道:“聽着實在倒胃口。”
副駕駛座上的人不說話,低着頭看手裡被捏扁的礦泉水瓶。
熄了火的車更安靜了,沒了空調,空氣也似乎灼熱起來。
車裡沒人動作,詭異的安靜了幾秒。
許無邊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跟江澈解釋,可細想下來又覺得沒這個必要。
第一,她跟高升本來就沒關系。
第二,她跟江澈好像也沒到需要澄清誤會的關系。
思索再三,許無邊沒說什麼,側着身子去後座拿相機包,準備下車。
相機包放的靠裡,她伸着胳膊摸了兩下,沒夠到包帶。
這時,一直沒動的人靠了過來。
江澈速度很快,許無邊隻覺得自己身後罩過來一片陰影,然後熟悉的薄荷味兒撲了過來,一隻手搭在了自己肩頭。
“我來。”江澈輕聲道。
許無邊順着江澈的力氣坐回位置,迎面就是江澈貼近的胸膛。
她有些發愣,一陣窸窸窣窣後,江澈退回來,将相機包放在她腿上。
然後他不動了。
江澈的影子依舊罩在身上,許無邊擡頭,便看見江澈撐着駕駛座的後背,姿勢幾乎是把許無邊半囚禁在椅子裡。
熾烈的陽光從江澈背後照來,打亮江澈的發絲與小半臉頰,金燦燦的,連毛孔都一清二楚。
江澈什麼話都不說,就這樣眉頭輕蹙地看着她。
一秒,兩秒,三秒。
許無邊突然覺得心跳有點快,有點口幹舌燥。
“怎麼了?”她問。
沒人回應。
窗外陸續有遊人走過,許無邊瞥見黑色商務的影子,于是輕聲道:“他們到了,我們下車?”
過了一會兒,江澈輕“嗯”一聲,退回座位。
車内空氣重新恢複流動,許無邊眼前豁然開朗,被陽光晃了眼,恍然發覺自己的後背全是汗,渾身也滾燙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右手摸上門把手,作勢下車。
下一秒,江澈說:“你喜歡他?”
許無邊扣車門的動作一頓,輕笑一聲:“我是那麼沒品味的人嗎?”
江澈頓了頓,又道:“可他喜歡你。”
“……”許無邊沉默了,思忖半晌覺得好像确實有點,艱澀道:“那可能他品味比較好吧。”
江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