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無邊早就知道，自己出來單幹，找投資的難度會比從前大，但失敗時還是不免受到打擊。

前幾天發出去的消息陸續得到回絕，托好朋友問的資方也在剛才打電話過來表示婉拒。

她一時有些洩氣，便想到沒人的地方坐一會兒，靜靜心。

山泉水冰涼，水汽也跟着涼。坐在河邊，薄薄水霧撲上面頰，一時說不上心和臉哪裡更涼。

這個片子拿不到投資，就要在人員跟設備上縮衣節食，成片效果也會縮水，可能達不到她預期中的效果。

觀衆不是傻子，資方也不都有慧眼。

觀衆能一眼看出制作是否精良，資方卻不一定能從稍顯粗糙的片子中找到爆點。

許無邊越想越煩，一時又開始動搖起解約的那顆心。

她在水邊坐了一會兒，山裡吹來的風已經快将人吹透了，隔着皮夾克也覺出冷意。

她夾着脖子打了個哆嗦，突然嗅到風中飄過熟悉的味道。

片刻後，一道身影站在她的左側，擋住了山風。

涼風沒了，換成挾着花露水味兒的融融暖意。

江澈平淡道：“又抽煙。”

“就一根，”許無邊手中的煙快燒盡，她随手按滅在石凳的露水上，用衛生紙包了起來，擡頭看江澈道：“還沒談就管上了？”

頭擡了一半，許無邊看見江澈手插兜，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發絲有些亂，在燈下變成金色，一時怔楞。

視線緩緩上下移動，許無邊笑：“你是設計好的嗎，怎麼每次都這麼帥……”

原本的難過在此刻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擠占一半，出師未捷的失落也被推至腦後。

許無邊想，如果江澈是設計的，那他每次走到自己面前時還要算一算光在哪裡，自己哪半張臉好看，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現。

怪好笑的。

江澈沒否認，插兜的手小蝴蝶翅膀一樣晃了晃，偏過頭掩飾：“追人，不就是要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嗎？”

什麼嘛……

許無邊拉着江澈坐下，啞聲調侃：“原來你是在追我啊，我還以為是勾引呢。”

江澈嘟囔了一句“也沒什麼區别”，許無邊沒聽見。

江澈坐下的瞬間，她就覺得江澈的身上好暖，暖得她眼眶有點酸。

果然在難過的時候不能有人安慰，隻要被給予了一點點溫暖，就會丢盔卸甲。

許無邊突然張開手臂，朝江澈的方向傾身。

“江澈，我可不可以預支一個擁抱。”

說完，她又覺得不合适。

沒名沒分的，這樣像什麼樣子。

江澈一時沒反應，她便低聲道：“算了，當我沒……”

“當然可以，”江澈打斷她，抓過許無邊的胳膊搭在自己腰間，湊得更近，将許無邊摟進懷裡：“其實剛才我走過來的時候，就有點想抱抱你。”

許無邊順從的将頭枕在江澈肩膀，穿過江澈的身體，她能看見山中沒有塵霾的星空。

臉側的軀體滾燙，許無邊輕聲問：“為什麼想抱我？”

“你看起來有點孤獨。”

許無邊：“……”

她心中顫動，有些發酸。

走進社會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成年人的崩潰悄無聲息，在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就又重新踏入繁忙，沒多少傷春悲秋的時間。

她狼狽難過的樣子，父母沒見過，淩靈沒見過，倒讓這個沒認識多久的家夥見證了全程。

忍了一宿沒掉出來的眼淚，在江澈體溫的熏蒸下有掉落的趨勢。

女強人的人設不保，許無邊吸吸鼻子，突然拍了江澈一巴掌。

她帶着鼻音，埋怨道：“你好讨厭啊……”

江澈瞪大眼睛，有些無措。

許無邊沒給誤會生長的機會，緊跟着又道：“你不來，我難過一會兒就好了。現在要收不住了……”

江澈的手沒有搭在許無邊腰間，隻撐着凳子，留出她身體的空間。

聽到這話，他笑了笑：“有個人陪你不好嗎，還要被讨厭啊。”

許無邊被逗笑，埋頭在江澈的肩膀，平複眼睛的濕意：“少貧。”

呼吸滾燙，近在咫尺，江澈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買了很多薄荷糖，下次想抽煙，找我要糖好不好？”

許無邊點點頭，鼻子蹭過江澈的脖頸。

像泉水一樣涼的心被江澈的話暖熱，現在溫吞跳動着，心髒本身就像一顆在融化的糖，往軀幹輸送力量。

“這也是你追人的一步嗎，江澈？”許無邊緩過情緒，從江澈懷裡擡起頭，笑着看他的眼睛。

距離太近，江澈有點僵硬，不敢低頭：“算是……創造見面機會吧。”

“哦，”許無邊直起身子，神态已然不像方才落寞：“你還挺有技巧。”

江澈看着她，收回擁抱的手，卻沒再挪開距離。

兩人并肩坐在石凳上，周圍已然聽不見喧鬧的人聲，隻聽流水潺潺和風聲蟬鳴，還有彼此的呼吸。

“剛才怎麼了，突然不高興？”江澈問。

一時上湧的血逐漸落回到正常的位置，許無邊臉上有點燒：“找投資的事不太順利，就……有點煩。”

她攥了攥手，看到江澈放在腿上的手，情不自禁比了比大小。

江澈看見了，順從地伸開手讓她比劃。

小學生一樣幼稚的行為讓許無邊心情愉快不少，她問：“江澈，你心煩難過的時候會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