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許無邊顯然不信的眼神，江澈話打了個頓，眼神飄忽道：“都說了是盤算，不能告訴你。”

“得，”許無邊放過這個話題：“但無論如何，我肯定是演不了。她們不演的話……隻能專門找演員了。”

她仰躺在床上，長歎一口氣：“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啊……”

***

天色剛亮，山中傳來此起彼伏的雞鳴。

許無邊穿着一身運動套裝，挎着相機走出屋門。

江澈站在門外長廊，一身T恤和寬松運動褲配了個寬大的黑色運動外套，斜背着一個雙肩包。

許無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清早的這麼帥？”

她捏了捏江澈的肩膀肌肉，又打量江澈的身高，由衷好奇：“你平時是不是也經常鍛煉？”

江澈一動不動讓她打量：“會打籃球，偶爾也遊泳長跑。”

“真不錯，”許無邊帶着他往前走，道：“繼續保持。”

兩人在民宿匆匆吃了頓鹹菜就粥的早飯，背着包往山裡走去。

許無邊這次的劇本，是一個被家人抛棄的假千金進山散心，偶然發現了變換成人的文物，此後憑着文物男主辨認古董的能力，一路逆襲打臉的爽文故事。

許無邊的私心，除了在服化道上想融入漢服元素，也想在拍攝中融入自然風光，讓畫面更高級。

當然，不是說内景不高級，而是内景想布置的高級需要花錢，而她真的一滴也沒有了。

暑期山裡遊人衆多，但大清早能進山爬山的倒真沒幾個。

兩人天蒙蒙亮時就走進山裡，山中的霧氣都還沒散幹淨，清新漂亮。

江南的園林移步換景，洛城的山脈也不差。

前一秒還是陡崖峭壁，轉過彎就能看見洶湧的瀑布自上而下垂挂，像厚重的白綢，閃着淋漓波光。

許無邊抱着相機，一路走一路拍。

“這裡樹林茂密，适合拍女主發現男主那場戲。”

“這也不錯，離纜車不遠，設備能送上來。”

兩人行至一處拐角，山石如同被強行劈開，觀景台探進去，融入瀑布與山林中，像小說中描繪的俠客飲酒舞劍的地方。

許無邊舉着相機，指使江澈站過去，給他拍了好幾張。

“你要是穿漢服就好了，這地方肯定出片。”

江澈走回許無邊身邊，看着相機屏幕的照片笑：“下次讓宋倩從經費裡掏，請你給我們拍套圖。”

“你倒會指使人……”

許無邊笑着應，正想往前走，一隻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來。

她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一輕。江澈拿走了她的相機，将她往觀景台推了推。

許無邊睜大眼睛，被推着往前走：“幹什麼啊？”

江澈搖了下相機，沖她笑：“給你拍照啊。”

他指揮許無邊換了好幾個姿勢，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張。

拍完照，許無邊湊過去看，又把相機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拍的還不錯。”她誇。

許無邊笑着往前，逐步走入山崖深處：“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拍照？”

兩座山崖交彙于一處，形成一線天。

每句話說出口都會被石壁傳導，來回撞擊回響。

步道狹窄，江澈跟在許無邊身後：“你朋友圈不太發自己的照片，是不喜歡拍照嗎？”

許無邊轉過身看他，半晌搖了搖頭：“我是攝影師啊，總給别人拍，自己沒什麼照片可發。”

“你不喜歡拍照？”江澈追問。

“那也不是……”

“那以後我給你拍，好不好？”

許無邊的話被江澈截斷，江澈的聲音在山谷裡回蕩，顯得嗓音更清亮，直往耳朵裡灌。

許無邊像被燙了耳朵一樣，縮縮肩膀，回答幾乎掩蓋在腳步聲裡，說了句好。

山谷棧道走到盡頭，眼前是幾乎垂直的台階。

許無邊站在台階下呼了口氣，轉身看着緊跟在身後的江澈。

“給我拍照，讓我發朋友圈，該不會是你自己想看吧？”

“……”江澈一愣，停住腳步，逐漸紅了耳廓。

見他害臊，許無邊心中得意。隻是還沒來得及嘚瑟，就聽江澈堅定道：“嗯，就是想看。”

許無邊：“……”

許無邊無話可說，卡殼半天，一轉頭快步往台階上爬去。

***

兩人在山上呆了很久，中午在山裡的小攤吃了碗泡面，半下午又吃了份涼皮，倒是一點不餓。

隻是天色漸晚，不好再在山上呆。

山中沒有路燈照明，等太陽落山，下山隻會更難。

日落暈染出晚霞，暮色連片。山脈像被盛在融化了彩虹糖的糖罐子裡，色彩夢幻。

他們像在和太陽賽跑一樣，踩着日落暈染出的光線下山。

臨近山腳，山路坡度減小，卻更加蜿蜒，直線距離500米的路能走兩小時。

青磚鋪就的小路不知被使用了多久，邊角縫隙長出青苔小草。

許無邊拿着相機，走到路邊取景。

山裡水汽足，苔藓包裹的磚石極為濕滑。

許無邊盯着取景框中的景色，一時沒有注意到腳下。

耳邊傳來什麼斷裂的細微“咔嚓”聲，許無邊心中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驟然一沉。

失重感驟然來襲，她驚叫出聲，伸手努力抓住什麼東西。

“許無邊——”

許無邊聽見江澈的叫喊，下一秒伸高的手腕被緊緊攥住，撲過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澈跟着她踏空下墜，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抱進懷裡。

道路邊緣的磚石滾落，露出原本的土壤，細小土塊小瀑布一樣沖下山，在路邊形成了一條蜿蜒的斷裂帶。

樹林深處傳來磚石砸落在地的聲響，兩人的身影徹底從小路上消失，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