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無非就是這幾點要求:朝九晚五、穩定增長的工資、正常節假日。
沈亦從不奢求這些,能有份工作做那可是天大的好事。雖然獨身一人,但因繼承沈颉遺産時也同時繼承了房貸,所以根本不敢得過且過。
眼看着還有三個月,她就徹底解放,無債一身輕,也在盤算着辭職,找份輕松的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行。
結果在她的平凡世界中,突然闖進來什麼巨月、怪物、補給站……對了,還有一個傅星。
有時候,一點未完全熄滅的火星,被輕輕一吹,便會重新燃起燎原大火。而沈亦心中的火星就是沈颉的死。
她還記得,有個人敲開她家的門,送來一件染血的白襯衫和一張死亡證明,請她節哀。
這導緻很長一段時間後,沈亦都沒有沈颉已經死去的實感。
她還會按時給沈颉打電話,等到電話因無人接聽或是停機自動挂斷,她才想起來沈颉似乎已經死了。
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姐姐死了。
每晚沈亦都要咀嚼幾百遍這句話,然後和着眼淚以及因咬唇滲出的血一起咽進胃裡。
帶來沈颉死亡消息的人,就是現在面前的這個人,自然補給站站長朱辭。
網站上她的照片很符合她的年紀,一看就是三十歲出頭的成功女人。但當沈亦見到活生生的她時,不免小小吃驚。
面皮松弛,眉眼耷聳,溝壑縱橫,一雙幹枯的手主動伸出,表示歡迎沈亦加入補給站。
和朱辭握了手,沈亦懷疑自己那天看網站時是不是看錯年紀那一欄了。
當年的朱辭就是這副模樣出現在沈亦家門口,所以看網站時她一點也沒認出來她。而朱辭很公事公辦地囑咐了沈亦幾句不痛不癢的小事,沒有提到沈颉。
蘇溢正在查監控,同時手邊擺着幾十份檔案資料。
此時監控正拍到沈亦半夜和怪物作戰,最後發現鑲嵌的漆黑圓球。
時間快進,第二天,員工上班發現戰場後各自散播着小道消息。接着趙老闆走進公司,看着慘狀愣了一下,既不報警,也不查監控,一個電話把林大師給招了過來。
蘇溢放大各個角度的監控,挨個找在現場的人有沒有拍下照片發到網上。接着用他自己的筆記本打開一個滿是數據的頁面開始操作。
沈亦看着公司群裡讨論相關事件的對話逐一消失,被另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題取代。
可怕的能力,更可怕的是蘇溢沒有幫手,無論是調查還是别的,從頭到尾都由他自己來做。
他像一個創作者,随意改寫任何事情的因果。
監控隻能保存最近半年的畫面,在怪物出現之前的畫面都沒有異常。
蘇溢找到當年建造這棟寫字樓的承包商和施工隊資料,在看到其中一個工人時,他“咦”了一聲。
從這名工人的照片資料來看,他和孟一信長得十分相像,名叫德立。除此之外,承包商和施工隊好像沒什麼問題。
最讓沈亦大開眼界的,是朱辭的技能。她隻要看過一個東西的照片,無論被破壞得多徹底,她都可以複原它。
所以在巨月第一次出現的那個深夜,被狂風席卷的街道也是這樣被複原的嗎?沈亦曾變着法地換關鍵詞搜索“街道破壞”,但本地新聞什麼都沒有。
朱辭和蘇溢的能力完全是為善後而存在的,一個處理現實世界,一個處理虛拟世界。
她們抹殺掉怪物出現的一切痕迹,同時也抹殺掉與怪物作戰的人的痕迹,包括她們自己。
見識到那兩人的能力後,沈亦又開始犯病,疑神疑鬼起來:自己究竟有沒有也被清理過記憶呢?
她沒有選擇直接詢問,她知道會有三種情況:
其一是朱辭和蘇溢回答沒有,自己肯定不信;
其二是回答有,那就更不可能了,既然都把她的記憶清除了,又怎麼會承認且告訴她自己真的失去過一段記憶;
其三是避而不談,更沒有詢問的必要。
回到家,廚房一陣飄香。
這是傅星自己要求的,他不是很喜歡吃外賣食物,經過一段時間修養後,他的傷快好全了。
把輪椅送回醫院後,傅星就讓沈亦教他怎麼使用廚房裡的竈台和電器。
沈亦做正經飯菜不是很在行,但很喜歡琢磨自制零食蛋糕,不過自從開始成為牛馬,她就很少進廚房了,大部分時候都是外賣了事。
傅星做的菜賣相一般,味道意外的不錯。
看着餐桌上的擺盤,這曾是孩童到少女時期,沈亦夢想中的場景。朋友們總是會在飯點相繼回家,她們有家人在等她們吃飯。
于是沈亦也好想像她們一樣,無論她在外面經曆了什麼,回到家都可以有家人、有一桌飯菜在等她。
沈颉學習很忙,工作也很忙,盡管現在回頭看,她大概是忙着補給站的事情,不過沈亦知道姐姐特别辛苦,懂事地不給她添麻煩。
沈亦去廚房轉了一圈,鍋裡有炒了一半的菜,傅星不知道去哪裡了,走時還知道把火關掉,應該不是匆忙的。
儲物間、客廳、衛生間甚至卧室她都看了,都沒有傅星的身影。
門被敲響,越來越急切,一聲比一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