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沛然。”
“謝沛然——”
咔嚓。
英語老師冷笑着把粉筆捏斷,擡頭制止溫拂容的點名:“不用念了,把她名字記上。”
溫拂容頓了頓,沒說什麼,在點名冊上的空白處劃了個小小的叉,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一路念下去。
念完後,把名單交給了守在門口的律委。
他心想,這可麻煩了。
微信被三個舍友輪番轟炸,謝沛然揉着發漲的腦袋,從飯堂趕回宿舍。
熱,很熱。
今年三沂市的夏天比往年來得都早,空氣熱得冒泡,她額角的碎發出了汗緊緊地貼在皮膚上,汗水順着下巴往下滾落。
一推門,涼爽的空調氣撲面而來,随之撲面而來的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舍友。
在大學裡,誰幫忙帶飯,誰就是爹。
黃思源:“謝謝沛然。”
周餘歡:“出門在外,全靠舍友救濟!”
吳妙:“謝謝姐姐!姐姐對人家真好,特意給人家帶飯,姐姐是不是暗戀人家?”
謝沛然:“……滾。”
等坐下來,就看到輔導員發出來的一條又一條紮心消息,語氣極為尖銳。
謝沛然面無表情地熄屏,轉頭去問:“今天有律委巡邏?”
“對啊,怎麼,抽中你們班了?”
吳妙邊吃邊轉過頭來笑,幸災樂禍:“姐姐不會又沒去吧?被抓啦?”
謝沛然曠課是家常便飯的事,用她的話來說,大學計算機全靠自學,去上那些課純屬浪費生命,她從踏入大學的第一天起就牢記着兩句真言——
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
靠着這兩句箴言,加上她的不懈努力,謝沛然成功卷到了專業績點前三,還拿下了助學崗位,進入校級學生會,成為實驗室的備選成員,是他們計算機系當之無愧的大佬。
然而,這樣的輝煌,即将終止在今天。
“對啊。”
生無可戀地往後一仰,謝沛然看着發黃的天花闆歎氣:“怎麼沒人告訴我,曠一次課的代價是通報批評加取消評獎評優資格加丢助學崗位呢?”
“啊?”
聽她這樣一說,三個舍友都轉過頭來,發出驚歎:“你們班的滅絕師太這麼變态啊。”
305宿舍是混宿,同專業不同班,另外三個舍友常聽謝沛然抱怨輔導員事多,天天開會又喜歡踢皮球。
消息是緣回的,電話是不接的。
“你們班輔導員怎麼說的啊?”
謝沛然打開手機,橫眉冷目,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我們小助理團隊從來沒有過違紀的人,你以後都别來幹了!等着被通報批評吧!”
“取消評獎評優,你把工資退回來!”
周餘歡聽得睜大了眼睛,“啊”了一聲:“神經啊,誰家好人辭退還要退工資的。”
謝沛然冷笑一聲:“我們班的好人啊。我剛才問她我還要不要去值班,她又說要,我猜,是沒找到替班的,暫時又留我了。”
“取消評獎評優?笑死,校規上可沒寫曠一次課就要取消,再說把你取消了——”
吳妙靠着背椅向後仰:“你們班還有誰能評上啊?這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她是更年期到了吧,情緒上來沒想清楚,估計就是吓吓你。”
謝沛然趴在桌子上,敲了一上午代碼,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可能吧,但我要是再有下次,估計就不留我了。”
“那你以後不逃了?還是找人代?”
不逃?
不逃是不可能的,實驗室的項目在加急做,要參加今年的計算機設計大賽,她還指望着這個比賽賺點獎金和證書呢。
代課?
太貴了,一節課起碼十五,平時買東西買貴五毛就痛心疾首,她才舍不得這個錢。
大腦昏沉,滾過海浪。
謝沛然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
——學委。
對啊……不想聽又不想代,找人幫忙就好了。
請班裡的學委幫忙,每次簽到表幫她簽了,遇到點名就略過她的名字往下念。
嗯,很好。
謝沛然爬上床,對自己的這個想法表示滿意。
被子拉上來,午後的空調機發出輕微的轟隆聲,窗外枝丫翠綠滿頭,枝葉伴着燥熱的風輕輕搖晃。
叮——
溫拂容正要上去睡,就聽到微信響了一聲,打開發現是一個好友申請,白色的方框裡隻有一句話。
——我是群聊“220711班交流群”的謝沛然。
困意瞬間消散,心跳蓦然一滞。
他怔怔地看着屏幕,不敢相信般地閉了眼。
又迅速睜開。
但界面沒有絲毫變化。
——不是幻覺。
“學委還不睡啊,還玩手機呢?”舍友麻小輝湊過來,溫拂容下意識伸手擋住手機的内容,卻還是被他瞧了個幹幹淨淨。
本來不遮還沒什麼,這樣一遮,麻小輝就調侃起來,一隻手搭在溫拂容肩膀上:“喲,這不是我們班的謝美女嘛,居然主動來加你了。”
“豔福不淺呐!這都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溫拂容是高而瘦的身材,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又白又秀氣,麻小輝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卻是在操場上。
穿了白色T恤衫的男孩,跳起來越過他,反手就是一個扣籃。
場上當即響起熱烈的歡呼聲,麻小輝環視四周,發現一群眼睛亮晶晶的女生扒着欄杆,拿着手機使勁拍。
那時他就知道了。
這家夥,是真的很受女孩子歡迎啊。
“别亂說。”
溫拂容輕聲反駁他,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屏幕。
指尖停在那個通過按鈕上面,輕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