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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謝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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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謝沛然在路上遇到一個七中的同學。

那時正值傍晚,暮色四合,小街上的人來來往往,腳步跟晚風一樣輕慢。

就是這時候,謝沛然被人叫住了。

那是她以前的同桌,正手挽着手,和朋友一起逛街。

同桌很驚訝,說:“真的是你嗎?謝沛然。我剛才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謝沛然當時拎着兩袋子果蔬,鼻尖沁了汗,聞言輕笑一聲:“我長得有那麼大衆臉嗎?”

“不是,就是……”

同桌有些感慨:“幾年不見,感覺你變了好多。”

變了不止一點。

和初中時代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别的兩個人。

謝沛然的目光在同桌臉上放了放,彎了唇笑:“你也變了很多啊,變漂亮了,初中的時候就說你留長頭發肯定好看。”

“是嘛,我也覺得……”

閑叙幾句,謝沛然看了眼手機,借口家裡還等着回去做飯,便揮手離開了。

和同桌背對背的那一刻,謝沛然唇角的笑蓦地收了起來。

嘴角下垂,眼神有些迷離。

初中的時候?

她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初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好像在大家心裡,那是一個倔強又闆正的女孩,做事雷厲風行,一絲不苟。

嚴肅得讓人有些讨厭。

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謝沛然踩着夕陽的餘輝,沿着路,慢慢地往回走。

晚風吹過她的發梢,帶來些許涼意,那時的回憶也涼得有些徹骨。

是初三那年,初三上半年。

她做了一件,讓自己無地自容的事,那由規矩和量尺構成的世界,徹底撕開一個大的豁口。

冷風習習,她站在豁口處,外面的惡意叫嚣喧騰。

從記事起,謝沛然聽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我們家很窮你不知道嗎?

謝萍輕慢的眼,謝德海沉默的臉。

總伴随着這句話出現在眼前。

壓得謝沛然纖細的肩膀彎下去,喘不過氣來。

這句話的出現沒有契機,什麼東西都有可能觸發。

一瓶酸甜的飲料,一條平價漂亮的裙子,甚至隻是謝沛然偶然提起的一個美好願望。

都有可能招緻這句,附帶着——

你能不能懂點事?我都這麼累了。

懂事一點。

體諒爸媽。

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教育下所長大的孩子,往往不是非常叛逆,就是非常順從。

幼年的謝沛然,是顯而易見的後者。

她長成了一個成績優異,懂事乖巧的孩子,偶爾被旁人提起,謝德海的臉上都會帶着一絲驕傲。

然而這樣的乖巧懂事是埋着禍端的。

既然家裡時時刻刻強調着金錢,奉行着苦難教育,那謝沛然自然而然,沒有出去玩的機會。

也沒有發展任何興趣的機會。

她所擅長的是掃地洗碗、買菜做飯。

謝沛然在同齡人中是一個性格内斂,見識狹窄,說話乏味的女生。

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上到初中所能拿出手依然隻有成績,而這成績在司淮轉學過來之後,也變得拿不出來。

從第一掉到了第二。

沒有關系。

謝沛然時常安慰自己。

考個好高中,考個好大學,畢業後就能出來工作,就能為家裡分擔,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一直這麼殷殷期盼着,一直這麼默默忍耐着。

直到忍無可忍。

謝沛然一直都覺得父母是愛自己的,他們可能隻是方法不對,他們隻是窮怕了,所以非常節儉。

但她其實又很清楚,家裡根本沒有窮到那個地步,爺爺奶奶幫忙買的房子,沒有房貸,兩個年輕人又有工作,怎麼可能連多一支飲料都負擔不起?

也許,可能,隻是不希望孩子養成浪費的習慣。

謝沛然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直到初中第一次丢了飯卡,她去補辦發現被人盜刷了兩百塊錢,謝萍知道後大發雷霆,隔着電話足足罵了她十分鐘。

人常說,論迹不論心。

謝沛然在電話那頭默默忍耐,畢竟做錯了事,被責罵是很正常的。

她隻在謝萍罵聲的最後弱弱地說了句:“媽媽,我卡裡隻剩下十塊了……”

意思是,媽媽,我沒有錢吃飯了。

那頭的謝萍隻是冷哼一聲,啐了一口:“活該!”

就挂斷了電話。

嘟嘟嘟……

謝沛然拎着電話,眉頭下攏。

第二天,她去飯堂打飯,卡裡刷不出錢來,明晃晃一聲餘額不足,在吵鬧的飯堂裡仍然清晰。

“同學,你家裡人怎麼沒給你充錢啊?”

“我,我媽媽忘了,我回去就跟她說……阿姨,我給你現金吧……”

謝沛然在衆人看過來的目光中,在打飯阿姨的催促下,狼狽地從書包裡拿出八塊錢付款。

然後端着飯,自己在一個角落裡吃完,吃完了立刻跑去樓下打了電話。

“喂,媽媽,你是不是忘記給我充飯卡了……”

“沒忘啊。”

清脆的三個字落入耳中,謝沛然不由得一愣。

“那,可是我飯卡沒錢啊,你是不是充錯了……”

那邊嗤笑一聲,謝沛然的話停了下來。

和她的局促不安相比,謝萍的聲調顯得閑适,自如。

像舊社會主人對奴隸那種松散又緊密的控制。

“沒錢吃飯就着急了是吧?丢飯卡就那麼随便。”

“不餓你一頓,你是不會長長記性……”

後面的話,謝沛然都記不大清了。

耳邊的電子音模糊成一團,心髒蓦地一涼。

冬風凜冽,幹枯的樹枝上挂着零星幾片打卷的葉子,叫風一吹,搖搖晃晃地落了下來,在空中盤旋着,落到謝沛然的頭上。

謝沛然渾身打了個激靈,從震驚的情緒中抽身而出。

“……我知道了,媽媽。”

她平靜地回複:“下次不會了。”

然後挂斷電話。

嘟嘟嘟……

謝萍是,故意餓着她的。

好像有冰渣一樣在胃裡攪騰,謝沛然感覺全身都冷得厲害,仿佛還在食堂,周圍人好奇的目光都在臉上巡逡。

窘迫得無處可藏。

可是為什麼呢,明明是這麼容易的事情,最後都要給我充飯卡的。

偏偏要,故意餓我一頓。

如果我不打電話,你是不是,就這麼故意地忘了呢?

謝沛然第一次,對父母的愛産生了懷疑和動搖。

往後還有許多個瞬間和記憶碎片都在不斷拉扯着她。

其實一切早就有迹可循,隻是以前她年紀小,父母就是全世界,說什麼是什麼,她也缺乏判斷的能力。

而上到初中在學校寄宿,交流和見面大大減少,打壓的話語和讓人難受的神情也就沒法在她身上不斷加深烙印。

那麼,總還是有愛的。

隻是愛的不多而已。

謝沛然退一步,說服自己接受了謝萍謝德海的行為。

繼續日複一日地上學。

直到第二次丢飯卡。

當時已經上初三了,謝沛然埋頭在試卷堆裡,打算晚一點兒再去吃飯。

她寫完最後一道題,擡頭看了一眼時間,把試卷放好,摸向兜裡的飯卡準備出去。

手心摸了個空。

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那裡什麼都沒有。

謝沛然強打着平靜地收回手,在桌肚裡找,沒有找到,又翻開書包,在角落裡搜尋。

沒有找到。

眼裡驟然失去了光。

飯卡再一次,丢了。

也許是早上跑操的時候從褲兜裡掉出去了。

謝沛然想着,下了樓,在跑操那條道上仔仔細細搜尋了好久。

仍然是沒有。

被強壓下去的恐懼終于無法抑制地漫了上來,謝沛然出了一身冷汗,指尖無意識地顫。

怎麼辦。

去挂失?

這麼久了,現在去挂失也已經被人盜刷完了,學校裡的小賣部也可以用飯卡刷。

頭頂上灼熱的太陽炙烤着她,她從地上站起來,一陣頭暈目眩,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

“班長?”

身後一道微弱的男聲。

謝沛然有些麻木地轉過身去,看見和她一樣高的瘦小男生,把手裡的牛奶往這邊遞。

司淮有些猶豫道:“你還好嗎?”

“是中暑了嗎?要不要喝點牛奶……”

謝沛然掠過他,沒有說一個字。

她走向飯堂一樓去補辦,補辦人員有些遺憾地說:“卡裡隻剩二十了,幾個小時前被人刷了三百多。”

“用在小賣部買東西,要不同學你去查查監控吧,看能不能追回來。”

另一邊的一個叔叔說:“監控壞了還沒修好呢……”

“……”

謝沛然謝過叔叔阿姨,慢蹭蹭地走到樓下電話旁,肚子裡發出一聲饑餓的叫聲。

嘟……嘟……嘟……

“喂?”

謝德海接了電話。

“喂,爸爸,我……”

謝沛然猶豫着,該怎麼認錯,怎麼小心地平複父母的怒火。

謝德海卻匆匆挂了電話:“我接到客人了,有事晚點再說吧,或者你打給媽媽。”

電話又挂了。

謝沛然拿着電話,一陣沉默。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鼓起勇氣打電話給謝萍。

“喂?你别在這個點打啊,我還要上班呢,組長等會要說……”

“你要說什麼?怎麼打過來又不說話。”

“……”

謝沛然最終還是沒有說丢飯卡的事,上一次的辱罵聲還停留在耳邊,心有餘悸。

她輕聲細語道:“沒事媽媽,你去忙吧。”

然後在謝萍發火前,掐斷了電話。

世界再度安靜下來。

饑餓的感覺分外鮮明。

餓了太久,謝沛然站不穩,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是該去吃飯了……

謝沛然當時的人緣不算好,她隻跟兩個舍友借到了五十,然後靠着這一百二十塊,勉強撐了十天。

丢飯卡的第十天,謝沛然再次站到了電話旁。

花了更長的時間做心理建設,她緊張地打給了謝萍,把丢飯卡的事情說了一遍。

把丢的三百多說成了兩百。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時間每分每秒都在淩遲着謝沛然。

良久,那邊歎了一聲,似乎對她很是失望,謝萍淡聲道:“行了,就你這樣……回去就給你充。”

“好的,謝謝媽媽……”

謝沛然把電話放下,鼓動的心髒慢慢平複下來,糟糕的情緒也一掃而空。

長久盤旋在頭頂的烏雲終于放晴。

她長舒一口氣,轉頭看到了司淮,他拿着果汁,站在陰影裡猶豫着要不要往前走。

他還是像先前那樣,投出橄榄枝:“班長,你要喝果汁嗎?我多買了一盒……”

謝沛然擡起步子,看了他一眼。

厚重的劉海下,男孩帶着大大的黑框眼鏡,那雙漂亮的眼睛畏怯地鑲在一張小臉上,耳朵因緊張而發紅。

謝沛然不太喜歡司淮,一是因為成績上赢不了,而是因為他這個人看上去總是畏縮沉默。

但這次,她接過果汁,心情很好地笑着說:“謝謝。”

然後擦肩而過。

風聲簌簌,餘光中,謝沛然瞥見本來白皙的皮膚上,漫開了紅色的霞。

天邊晚霞燦爛,滾過大片紅橙橘粉。

第二天,謝沛然去刷飯卡。

餘額不足的聲音響起,赤裸裸地嘲笑着她。

謝沛然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再刷了一次。

“叮——您的餘額不足。”

謝萍沒有充。

情緒一沉。

謝沛然沉默着走出飯堂,飯卡被攥在手裡,幾乎要被她捏碎。

手掌被弄出了一道紅痕,生疼。

為什麼沒有?

又……忘了嗎?

還是說,又像上次那樣,想讓她長記性,餓幾頓呢……

謝沛然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走着,旁邊夕陽将盡,冷掉的陽光打在皮膚上,帶起一陣寒涼的戰栗。

黑色的影子被拉長在地上,孤獨寥落。

第三天,依舊是餘額不足。

第四天,依舊是餘額不足。

……

謝萍是真的忘了,還是說這次想多餓她幾頓。

謝沛然不知道,也不想再追問。

她放下少年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低聲下氣地跟舍友同桌借錢,一邊承諾過完年就還,一邊希望着假期早點到來。

有一天中午——謝沛然不太記得是哪一天了,畢業之後,她就把記載着所有初中回憶的筆記本扔掉了。

那畢竟是,很痛苦,很混亂的一天。

中午,教室空蕩無人。

謝沛然忍耐着饑餓,強行集中注意力去解題。

她想等晚一點去吃,飯堂的叔叔阿姨總會再多打一點。

黑闆上方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着,教室頂上的風扇呼啦啦地轉着。

謝沛然盯着紙上的題目,眼前一陣模糊,她咬了咬牙關,用力地摁了下太陽穴。

耳邊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謝沛然擡起頭來,昏暗的視野裡,司淮從門口走進來拿書。

他拿完書卻不走,抿着唇,悄悄地看着她。

然後猶豫着問:“還不去吃飯嗎?”

“……”

隻有令人尴尬的沉默回應着他。

司淮并不氣餒,他在位置上坐下來,從桌肚裡拿出數學卷子來寫。

當然隻是假裝,假裝寫了兩筆,又拿出一盒酸奶給謝沛然。

謝沛然無聲地看着他,眼睛黝黑暗淡。

那隻手和酸奶就這麼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司淮隻好進一步說:“我早上……”

謝沛然打斷他:“你早上又多買了一盒。”

“你為什麼總是多買一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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